“发动机？开什么玩笑！”
  机长刚刚放下的心立刻就悬了起来，不管是对于哪个飞行员，动力系统的故障都是最为敏感的。
  这块数十吨的铁疙瘩能在空气中翱翔，一切的源头就在于两台发动机，而非什么增压系统，电气系统和液压系统。
  副驾驶被李苍一番话激得心里一咯噔，甚至还趴在侧窗往后瞄。
  然而，碍于视角的限制，他只能借着机翼灯的点点亮光观察到一部分大翼的前缘。
  机长舔了下嘴唇：“你真听到有奇怪的声音了？”
  机长和副驾驶的听力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而且他也坚信没有听到所谓的异响，但是事关动力系统，他是觉得有必要验证一下的。
  在提出这个问题的同时，机长的右手已经举起，指尖触摸在呼叫乘务组的按钮上。
  李苍低声问道：“你要让乘务组去客舱查看？”
  驾驶舱距离发动机还是太远了，有些声音不能准确地传达到这里，只有在客舱前中部才能最靠近发动机的位置。如果有异常响动，哪里能听见得最清楚。
  在这个疑义不明的时刻，让人亲自去查看是最为保险的。
  然而，李苍还是低估了机长的小心程度。
  “不，我亲自过去。”
  李苍沉吟了片刻：“那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去看一下的。”
  机长深深地看了一眼李苍，最终只说了一个字：“好！”
  说完，朝着副驾驶扬了扬下巴：“我去客舱一下，你看好飞机。”
  副驾驶被机长严肃的表情也搞得有点儿紧张，不过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哥，你去吧。”
  机长嗯了一声，右手刚要按下乘务长的呼叫按钮，后面突然传过来李苍的声音：“等一下！”
  机长手上动作一顿，诧异而紧张地回过头：“又怎么了？”
  李苍颇为愕然地注视着发动机数据显示面板的上DU（显示组件），他指向二号发动机的N转速显示：“二号发动机有保留故障吗，N转速怎么这么不稳定？”
  在民航运行中，不是说但凡有故障，飞机就不能飞行的。
  在各种飞行手册中有一份MEL（最低放行清单）和CDL（构型缺损清单），这两份文件划定了一个范围，可以在手册允许范围内，使得飞机带着某些特定的故障来执行航班。
  对于一些老旧的发动机，在稳定运行时，是有可能发生N转速的小幅度浮动的，但是这种浮动的幅度不会很大，否则就是不可放行的故障了。
  此刻，飞机的二号发动机的N数值浮动倒也不大，差不多是在±%之间。这种双发油门上的差异倒是不会引导自动油门的断开，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机长一怔：“没有吧，DD单上没有列出来啊。”
  DD单即故障保留单，在每次航段放行时都会附有一张DD单，其中列出了这架飞机保留的各种故障。
  机长很确定地记得这架飞机的DD单上只记录了客舱烧水壶不能用，还有一個座椅的外套装饰有破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绝对没有发动机N转速浮动的记录。
  说话之间，机长已然将目光放在上DU上。果然如李苍所言，上DU的二号发动机N转速在上下来回浮动，一直就稳定不下来。
  作为对比的，一号发动机的N转速就比较稳定了，上下变动的差别都在%以内，可以忽略不计。
  这下两相比对，机长也愈发觉得二号发动机有些不对劲。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虽说二号发动机N转速有比较明显的浮动，但是面板上并没有其他故障灯亮起来。发动机数据中，EGT（发动机排气温度）也比较稳定，并未超限，一切似乎还在控制之中。
  尽管事情可能不算太过紧迫，但是也亟待处理了。
  既然DD单上没有记录，机长立马想到了机务本，回头跟李苍说道：“机务本呢？拿给我。”
  有些故障在解决后就不会体现在DD单上，但是偶尔会有一些故障在解决完后复发，这时候查DD单是查不到的，只有查随机的机务本。
  机务本中记录有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这架飞机出现过的故障，以及机务对其的处理措施，基本就算是这架飞机的健康记录本。
  去医院检查时，医生很多时候都会问个既往病历的事情，机长这就是要给飞机“望闻问切”。
  如果检查出来是老毛病，那大部分情况下是可控的，毕竟有先例可循。可要是第一次出现，那就得注意了，会发展成什么后果，那可就没数了。
  没有人会喜欢不可控的东西，尤其是飞行，将问题限定在自己可以认知，可以处理的范畴内就是最好的。
  然而，随着机长逐页往前翻机务本，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至少将时间往前拨一个半月，这架飞机都没有任何动力系统方面的故障，甚至说除了一次频闪灯灯泡出问题，这架飞机近期根本就没有遇到任何故障情况。
  这无疑是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意味着现如今二号发动机的转速不稳的问题是首次出现。
  李苍咽了一口口水，他心里不免紧张起来。
  只有他知道别看现在飞机似乎还是可控的，可后面肯定会发展为失控状态。当务之急是搞清楚二号发动机N转速为什么如此不稳定。
  蓦地，李苍感觉到心脏仿佛被狠狠地捏动一把。
  咚咚咚.......
  那轻微的，却真实存在的动静再次在李苍耳边清晰起来。不过这一次，一切都不同了。
  他赫然发现二号发动机的N转速的浮动频率跟听见的咚咚声的频率是吻合的，每次听见咚的一声，发动机的N转速就同时上下浮动一次，两者几乎没有时间上的间隙，就跟心跳似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李苍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起来。
  机长翻动机务本的动作瞬间停住，他在看到李苍的表情后心里顿起不妙：“你想说什么？”
  李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解开安全带，站起身子来，然后上身往前，按下了DU操纵的ENG按钮。
  一瞬间，原本息屏的下DU显示出了更多的发动机数据。
  他一直倒数第二行的发动机振动指数，此时此刻，一号发动机的振动指数只有.，而二号发动机已经到了.。
  机长在第一时间也发现了这个数据的异常，霎时间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李苍面容肃穆：“二号发动机N转速不稳只是一个表象，本质的原因在于发动机本体的.......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