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驾驶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正常来说，他佩戴氧气面罩的动作并没有任何问题，在戴上之后应该能够进行顺畅地呼吸才对，可是为什么他仿佛越呼吸就越觉得感受不到自己在呼吸呢？
  没错，就是感受不到呼吸！
  这种无法理解，无法想像且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惧将副驾驶整个人都包裹住了，他当真如同溺水将死之人，求生的本能操控了他的认知，已然完全丧失正常思考的能力。
  这样的场景着实吓坏了机长，眼前的副驾驶真的就像是已经步入死亡深渊边沿，行将坠入深渊，那种临死前不可能遮掩的恐惧是那般深刻，以至于机长根本不可能置之不理。
  “缺氧吗，氧气面罩没有戴好？”
  机长第一个念头就是氧气面罩佩戴有误，使得副驾驶缺氧所致。
  “还是说氧气系统出了故障，没有出气？”
  他记得在民航历史上就出过类似的事件。
  氧气面罩为了防止漏气，因而密封性极好。通常情况下，在正确佩戴好氧气面罩后，系统会通过软管向面罩内输入设置好浓度的氧气。
  可是，既然是机器，那就有出问题的可能性。
  在八年前的国外的某次民航特情中，飞机遭遇释压，机组按照程序佩戴上氧气面罩。然而，机长一侧的氧气面罩佩戴好后不出气，而面罩又严丝合缝地贴合在机长脸上，机长当时就有了窒息的风险。
  而且，因为过于惊慌，摘下氧气面罩的过程中出了意外，导致面罩软管缠绕住了机长，以至于花了接近两分钟才摘下面罩。
  最终机长窒息昏迷，好在最后飞机在副驾驶的操控下落地，机长事后经过治疗转危为安。
  不过，氧气面罩没有出气这个猜测仅仅持续了片刻。
  在靠近检查副驾驶氧气面罩是否佩戴正确期间，机长甚至能听见面罩出气的气流声，而在检查一番后，副驾驶佩戴氧气面罩并没有任何问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机长急得有些手足无措之际，猛地听见后方传来的解安全带的声音。
  疑惑之际，机长回头一看竟然发现李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徐宁，你干什么？”
  随着机长的声音落下，李苍上身前倾，左手撑住副驾驶座椅椅背，右手一把将副驾驶的氧气面罩给扯了下来。
  也亏得副驾驶是短寸头，不然如此粗暴的动作非得生生拉扯下一把头发来。
  “你干什么？”
  机长经过最初的震惊，在反应过来后，当即怒喝起来。
  在座舱释压的环境下，卸下氧气面罩，是要让副驾驶缺氧而死吗？
  然而，李苍却不管机长所言，用尽力气大喊起来：“调整呼吸，放缓频率后再戴上氧气面罩。”
  “机长，他是换气过度，碱中毒了。再让他戴氧气面罩，以他刚才的呼吸频率，他是有生命危险的。”
  机长听罢，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缺氧会引发生命危险，同样的，换气过度导致血液内二氧化碳浓度过低一样会让人出现类似窒息的症状。
  “他也太扛不住压了。”
  这么看来的话，应该就是因为副驾驶过于紧张。在戴上氧气面罩后，剧烈地深呼吸，最终使得自己碱中毒。
  这种情况下，反而需要让他稍稍缺氧下，以求提供血液内二氧化碳的浓度。
  果不其然，在脱下氧气面罩后，虽说由于低气压，有些喘不上气，但是体感来说反而比刚才剧烈呼吸要好上一些了。
  如此体感的转变让得副驾驶的恐惧感消减了一些，终于是恢复了点理智，开始人为地调整呼吸频率。
  眼见副驾驶情况好转，李苍也就不顾他了，立时按下座舱高度警报切断电门，在此之后，座舱高度警告声便会被抑制，不然一直响着，实在恼人。
  紧接着，李苍将增压方式选择器转为人工位，同时将外流活门完全关闭。
  一番操作下，座舱高度完全没有下降的趋势。
  虽说有所预料，但是真的看见这般情形，李苍还是面色阴沉了几分。
  “增压控制不住，紧急下降吧！”李苍是站着的，操作面板不太方便，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有法子了，只能将就着来：“机长，我没有话筒，我来做紧急下降的记忆项目，你来宣布MAYDAY！”
  机长也不是拘泥之人，懂得变通，当即点头：“好！”
  机长一同意，李苍立刻从上到下开始做动作。
  旅客氧气电门，接通！
  安全带电门，接通！
  所有灯光，全部打开！
  一号发动机起动电门，连续位！
  最后设置好紧急状况的应急代码。
  即便李苍是站着的，行动不方便，可一套紧急下降的记忆项目程序做得那是滴水不漏。
  与此同时，机长开始宣布了：“MAYDAY！MAYDAY！MAYDAY！天宁管制，长隆，座舱释压，请求紧急下降。”
  可能是之前提及过飞机存在故障，所以管制那边也算是有了心理准备。在机长宣布紧急状态后不到四秒，天宁区域管制就立刻给出了回复：“长隆，先下高度米。”
  或许是为了飞机调配，区域管制没有立刻让长隆下到一万英尺以下。
  不过，下到米本来就需要时间，这段时间应该足够管制腾出空域了。
  “下标准气压米，长隆。”
  说完，机长立刻在MCP板上调出英尺的英制高度值，速度暂时没有调，按下高度层改变按钮，两个油门杆皆是往慢车位一拍，接着将减速板手柄拉到飞行卡位，
  李苍暂时坐回了座位上，他注意了下DU显示。
  此刻，飞机距离天宁机场是六十三海里，而高度是八千四百多米。
  “我来做火警的记忆项目，你跟徐宁换下位子。”机长看副驾驶稍微好些了，马上就提议换座。
  这副驾驶心理素质不行，难堪大用，徐宁反倒是可以当帮手，这点儿机长是看得明白的。
  刚刚调匀呼吸重新戴上氧气面罩的副驾驶有些颓丧，不过他还是听从了机长的建议，自己的确无法胜任帮手的角色。
  李苍正有此意，马上二次起身，开始收起折叠座椅。
  可是，突然间，李苍心有所感，他皱了下眉，蓦地冒出一句：“怎么突然这么安静了？”
  机长没有明白李苍的意思：“什么？”
  鬼使神差的，李苍又看了眼上下DU的发动机数据。就这一眼，端是把他吓得亡魂皆冒。
  只见不知何时，仅剩的一号发动机EGT竟然在缓慢下降，这是一個相当危险的信号。
  “不好，一号发动机要熄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