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散开，拨云见日，一切都揭去了模模糊糊的雾纱，显出了令人绝望的真相。
在飞机正前方，一座挺立的巨山如同擎天之柱，生生将飞机轨迹拦腰截断。
“正前方？”
李苍的眉头锁成了一个川字，他在复盘期间模拟机计算了十余次，轨迹计算肯定是不会错的，如果要错，那就一定是原始数据错了。
这也是他一直比较担心的，可怕什么来什么，着实是要命。
池河与滁河交汇处的区域并不算很大，而且迫降地点不能距离两条河流太近，不然泥土过于泥泞，对迫降不利。
什么样土质最好？
那就是堪堪可以承受住飞机的重量，不至于让起落架轮陷进去，但是最好又不要太硬，要让机轮稍微深入泥土内，从而产生更大的阻力。
幸运的是，两条河流交汇处正中间的区域就是一块巨大的，略带上斜角度的草地。这块草地是西高东低，鉴于那处区域距离天宁很近，风向差别应该不大，也该是西风。
如果飞机自东向西着陆，那么在接地时正好是顶风，接地后因为坡度的存在，飞机减速更快，而且以切入航迹的角度来看，长隆只要稍微右转一下就能直接切入迫降的最终角度。
从坡度，地表土质，风向，切入难易度，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李苍在复盘之时越是计算，越是觉得那处地方就是上天特意给他们留下的一线生机。
不过这块地方不大，飞机必须精确地飞到那处位置，不存在差不多就行的说法。
可如今有大山阻隔，只要飞机一转弯绕行，其一就是产生了对升力的分解，从而在速度不变的情况下下降率增加，唯一的结果就是更快地消耗宝贵的高度。
还有一个就是在转弯后，飞机到达预定迫降点的路程就变长了。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折了个角度，那就要走更远的路，花费更长的时间，这是很浅显的道理。
如果没有意外，在擦过银屏山后，飞机再往左稍微转个五度就可以直接进入迫降的最终方向了。
可现在，银屏山的主体就是直挺挺地拦在飞机正前方。以粗略的目视判断，飞机不管是往左还是往右都至少要转出超过三十度才能绕过山体。
三十度！
这多出来的路程和额外损耗的高度简直就是要了李苍的性命！
池河和滁河之交的区域是比直接返回天宁本场要近一些，但是也近不了太多，远没有到高度可以随意挥霍的地步。
如今，直飞天宁完全不用绕路，而去往池河滁河之交反倒是要绕过一座山了，那么两者之间就根本没有本质上的差别了。
“不知道能不能搞到一张军用地图，要是被抓到了会不会被当间谍？”
李苍虽然也有些紧张，但是情绪远比机长来得冷静，他们完全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那十个小时的复盘可不是白干的！
机长眼皮狂跳：“徐宁，山怎么在正前方，你不是说不用偏转的吗？现在我们能绕，不能吧？”
就算机长没有李苍那边充分的复盘的时间，他也能够感觉得到飞机一旦选择绕开银屏山，那大概率死路一条。
转弯而产生的额外下降率太恐怖了，犹如梦魇一般笼罩了驾驶舱，让他们根本看不到生存的希望。
现在改航去天宁也来不及了，绕银屏山也是取死之道，那他们不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徐宁，怎么办，往左还是往右，快做决定啊。”
事到如今，机长也只能将希望全部寄予李苍身上，毕竟在此之前，李苍神机妙算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或许这次也能逢凶化吉呢？
“往左还是往右？”
李苍眉毛跳了一下，目光左移，在飞机差不多九点钟的方向，天宁城区已经不远了。
此刻，天空之上阴云密布，而在天宁城区上空却是阳光普照，光彩夺目。
“我果然没有记错！”
李苍轻笑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备选方案的成功率又是大了几分。
“徐宁，快下决定，左还是右！”
事到如今，机长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这本身就是一個死局，甚至说选择与思考已经丧失了意义，结局已经注定了。
他并不痛恨李苍，或者说他还没有来得及产生这样的情绪。这个局面里，身为一个飞行员本能的反应就是先避开前面的山体，哪怕是将死亡稍稍延后了，那至少也是努力后的结果。
“单纯地想要绕开山体本身并没有区别？”李苍目光逐渐悠远：“想要活下去只能另辟蹊径了。”
渐渐的，李苍的视野越过银屏山如同天堑的山体，在山体之后能看见一片平原的一角，那里就是李苍原本选定的迫降场。
而在平原南侧，一汪无垠碧波的湖泊宛如星辰般镶嵌在大地之上，那是巢湖，东西绵延一百八十里，环湖四百余里，壮丽夺目。
在四百里巢湖水面之上，聚合在一起的水鸟展翅凌空翱翔，自由自在。
其中一只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类的白色大鸟，于湖边陆地的上空飞向湖中心上空，在到达湖面上空时，瞬间一个俯冲下来，犹如高速战斗机一般。
“就是这样，就该是这样。”李苍心中已经完全笃定备选计划的可行性。
眼见李苍问而无答，机长一咬牙，当即就想进行右压盘。
此刻飞机正处在ZT（P）禁区内，之前管制员说如果飞机要偏转就往右偏，机长想到这个，于是就打算右转。
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来说越是不利。
然而，就在他扳动驾驶盘的一刻，却感觉一股力量袭来制止住了他的操纵，偏头一看，却是见李苍目光深邃，嘴唇紧抿地把住了驾驶盘。
“我们不往右！”李苍沉声道。
机长吼道：“你的计划失败了！往左往右有什么区别？往左，我们会深入禁区，会坠入城区，还不如往右去，在野外迫降搏上一搏。”
李苍扬起了眉：“如果说我有备选方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