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少年的嗓音猝不及防地粗重了些,却缓缓慢慢,没有带一点凶意。
“降温。”
楚怀夕淡然道,一双眼睛扑闪着,带动着如同黑色茂密的小帘子般的睫毛。
她又换了根指头,覆上去。
而那股热意似乎真的从沈既白的耳垂,流向了她的指尖。
沈既白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目光从凌厉化为了柔和的清冷。
“小郡主,男女授受不亲。”
闻言,楚怀夕粲然一笑,将手放了下来。
“那是对外男才讲究男女授受不亲,我从未把你当作外男。”小姑娘挑唇道,“我一直都把你当作……”
当作什么?沈既白看着她的眼睛,晶晶亮亮,仿佛藏着千万星光,却又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当作什么?楚怀夕一时也不知道该当作什么,她想说当作哥哥,但她这一世已经有很多哥哥了,再多一个,楚淮之又要说她白眼狼了。
“我一直都把你当作朋友。”
朋友,这是上一世楚怀夕在和亲路上就想对这位小将军说的,只不过最后,她也没能来得及说出口。
何其有幸,这一世,她总算是可以和他以朋友相称了。
“朋友?”沈既白不理解,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朋友。
他习惯了一个人,也习惯了把所有事情都闷在心里,总是是至亲之人,也不告诉。
所以,他怎么可能会有朋友。
“我没有朋友……”
“胡说。”楚怀夕眉眼一弯,“你有朋友的,我哥哥可以是你的朋友,邀月公主也可以是你的朋友。”
可能楚淮之这个笨蛋哥哥起初接触他的目的会有一点不纯,但他心眼是好的。
可能邀月公主是皇室贵胄,但她从不吝啬友情,也很珍惜志同道合的人。
“邀月公主她只是……”
沈既白想要解释一下他和邀月公主会在一起只是因为她喜欢武艺,他偶尔奉父亲的指示与她一同习武而已。
可楚怀夕却摇了摇头。
“逐晖应该要多一些朋友才好,所以我也是你的朋友。”
逐晖……
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小字。
竟比既白哥哥这个称谓更加暧昧。
“我们,是朋友……”
沈既白看着她,心里莫名有些怪异之感,但也只是一瞬。
“那你的小字呢?”他突然问道。
这可是问倒了楚怀夕了,她只知道原主叫做楚怀夕,根本不知道她的小字啊……
“我……”楚怀夕绞尽脑汁,面露难色。
“哦,突然想起来了,你还没有小字。”沈既白嘴角微扬,“但等你及笄之年,应该就会有了吧。”
“那你为什么还没有到弱冠之年就有字了?”此刻的楚怀夕脑袋明显清楚了些,“而且为什么你叫逐晖呢?”
面对着小丫头这么多的问题,沈既白出奇的没有那么厌烦。
“因为父亲常年出去打仗,所以……”
沈既白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父亲提前给他取小字,是怕哪一日万一死在战场上,没机会给他亲自取……
“他怕自己万一遇到了什么意外,没能赶回我束冠的日子,就提前取好了。”
楚怀夕垂眸,她明白他的意思,便抬手拍了拍他的脊背。
“我四哥哥说过的,镇北侯很厉害,他会一直陪着你的,看着你娶妻,生子……”
闻言,沈既白眸色淡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跟个毛头丫头说这么多,但说出来又觉得轻松了不少。
“而逐晖是因为我娘喜欢看落日,喜欢天际余晖袅袅的景象,他希望我日后能好好保护母亲。”
“原来如此。”楚怀夕有些动容。
这位镇北侯外表看来似乎是个冷漠的,不解风情的武将,可他对夫人的爱意,似乎藏在了每个细节之中。
可为什么,沈既白看起来,却总是闷闷不乐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明明也生活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里啊……
“不公平。”沈既白平静地望着她。
“什么?”
“我说,不公平。”沈既白淡淡道,“只有你知道了我的小字,我却不知道你的。”
“可是我还没有小字啊?”
“那我给你起一个。”
楚怀夕惊讶,她没想到沈既白会说出这种话来,随即就要说小字只有长辈给小辈取的道理,哪有他随随便便就起的。
“柚白。”沈既白已然脱口而出,“小片慈菇白,低丛柚子黄。”
他曾经去过一个小镇,那里民风纯补,村人友好和善。
而那时正是柚子成熟季节,一个个柚子黄澄澄的,圆滚滚的,可爱极了,地上的小蘑菇也是遍地,黄白相间,倒是温馨美好。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起小字的那一瞬间,会想起这片景色。
“你以后的小字会有长辈给你起,而柚白,则作为我们朋友之间的称谓。”
一如你方才喊我逐晖一样……
这么一来,楚怀夕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但看到一向冷淡的沈既白难得如此亲近人,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只能木然地点点头。
“好……”
送她回府后,马车又开回了镇北侯府。
这一路上,因为车上少了一人,他的心,似乎也静下来了不少。
其实他是有私心的。
他明明知道自己目前对楚怀夕的感情还是很复杂的,很不确定的。
甚至分不清自己现在对她是怨恨还是喜欢,亦或是什么都没有。
但刚刚楚怀夕的指尖触及自己耳垂的那一刻,他的这些思考全部都消散干净了。
那一刻,他只希望她有一部分是只有他才有的。
柚白这个名字貌似不是一时起意,而是他的一种卑劣的私欲。
柚白,有白,亦是有他。
他承认自己是希望楚怀夕的生活里应该有他的,至少在他真正明白自己对楚怀夕的情感之前,他都要和她……
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