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根？”苏信炯炯有神地看着苏定国。
他觉得刚刚的这根烟，就像是一根撬棍，撬开了苏定国二十年都没张开的嘴。
苏定国的眼神除了慌乱，还有无助，他急需抽根烟来稳定心神。
苏信从桌子上拿过烟盒，抽出一根香烟，递到苏定国的手里，并打火帮他点着。
苏定国深深地吸了一口，就看半截香烟转眼就剩下灰了。虽然想稳定心神，但抖动的手，还是出卖了他此时慌乱的心情。
“想说说吗？”苏信语气不急不缓。
苏定国看着眼前的苏信，明明这是个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可却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眼里还带着一丝的同情和怜悯。
其实苏信可一点都不同情和怜悯苏定国，他同情的是那些被拐卖的孩子，撬开了眼前这个人的嘴，攻破了此人的防线，那将解救很多很多的无辜之人。
“我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我都说了。”苏定国恢复了一些理智，知道再说下去，自己必死无疑。
“哦！没事，想起什么可以随时跟我讲。
一会儿，我让人去燕大找找你女儿，让她跟高美丽谈谈。毕竟是母女，这些年肯定有好多话要说。
我们的政策一直没有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从来都不是说说的。
对于能够认识到自己罪行，并老实交代的人，我们一直都采取从宽政策。
行了，聊了有一会儿，你也下去休息吧。
这事也不是着急的事，还有那么多人等着会见呢。别人要是把握住机会了，你可能就没什么机会了。”
苏信看似风轻云淡，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如果没能把握这个机会，可能苏定国又会严防死守到底。
但他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越表现得不在意，就越能让对手不知所措。
苏定国把手里的香烟两口抽完了，按灭在椅子上，然后双手扶上脸颊，做最后的挣扎。
苏信和同事对视一眼，没言语，给苏定国思考的时间。
苏信号称“狼眼”，不仅能看到远距离的东西，能看到别人视觉盲区的东西，也能看到隐藏在表情动作下的深层含义。
他知道苏定国在为自己刚刚的失言而后悔，也在权衡坦白带来的利益，更是在思考其他人会如何做。
又过了能有一支烟的工夫，苏定国抬起头，表情挣扎地问：“我要是全都坦白，能保我一条命吗？”
苏定国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够毙个十回八回的了，必死无疑。
以前没面对这些的时候，总说够本了，没说享尽人间富贵，但也活得肆意洒脱，不亏。
可今天，自己怎么就能跟这个警察说了要命的话呢。
嗐！是自己不小心，还是被麻痹了神经。
苏信内心激动不已，虽然苏定国做的事人神共愤，但如果他能全部交代，有可能解救很多人。
思索了一会儿，苏信道：“苏定国，你要是能全部交代，我们检验后没有谎话，我会尽最大努力保下你这条命。”
苏信知道自己这么做违反规定，但跟能得到更多的信息相比，值得他冒这个险。
“我可以相信你吗？”苏定国在做最后的确认。
“估计除了我，没人愿意给你这个机会。”苏信信誓旦旦地说。
苏定国一副破釜沉舟的表情，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他知道这次即使他不说，也不会轻判，因为已经抓了他们这条线上很多人。每个人交代一些，都够他喝一壶的了。
能这么轻松地跟这个警察聊天，他也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那我就给你讲讲我这些年的事吧。”苏定国又跟苏信要了一根烟，整个人都氤氲在烟雾里，说起了他这二十年来的罪行。
原来，苏定国不上学后，就跟社会上的大哥混。那时也没什么来钱的门路，什么都需要票，才能买到。
他们拐卖人口这个买卖，还是大哥家有个豫省远房亲戚来串门，说他们那娶不起媳妇，就从人贩子手里买媳妇，一下子就打开大哥的生财之道。
这个大哥也是个能人，开始了解买卖人口的流程，而且很容易就做成了一笔生意，从此就一发不可收拾。
由于盛京这地界很少有买卖人口的，所以他们就去了闽省和豫省。
开始还有卖儿女的，他们买过来，再卖掉。
后来没有货源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实施偷、拐，然后再联系买家卖掉。
在豫省，苏定国遇到了高美丽，两人结下了不解之缘，组成了拐卖人口夫妻档。
这些年，苏定国也被抓过，但都没有大罪，关个一年半载就放出来了。
主要原因是高美丽承担了主要责任，她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苏定国成了无辜之人。
高美丽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原因是，她一直以孕妇的身份出现，警察拿她也没有办法。
他们的犯罪地点主要集中在闽省、豫省、粤省、皖省，因为这里是重男轻女最严重的地方。
后来苏省、魔都和京都等地也有需求，他们才进军京都。
不过京都和魔都治安比较好，他们几次拐带儿童，都好悬被抓。
负责拐带的人被抓后，他们意识到情况不对，马上就逃了，否则可能早就进来了。
这也多亏他们有规矩，有人被抓进入，不能马上交代罪行，最起码要挺上一天，后面的人看没按照约定的时间出现，就知道有问题了，所以会第一时间出逃。
他们采取的是流窜做案，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过长时间，一般只做一单，然后就走，所以这么久都没有抓到他们。
等他们再来的时候，可能是一年后，或者是两年后，甚至更长时间。
他们有严密的组织，有专门负责买的，有专门负责拐的，还有专门负责卖的。
有负责在医院蹲点的，有负责在车站蹲点的，还有在街上、公园里寻找目标的，还有在声色场所威逼利诱的。
儿童一般都在国内消化，妇女消化的渠道就多了，有卖去偏远地区给人做媳妇的，有卖去提供有色服务的，有卖去提供器官需求的私人诊所，还有卖去国外的。
这些年，苏定国和高美丽过手的就有上百人，儿童居多。
苏定国交代了一些他的上线，有专门购买妇女的国际人口贩卖组织，有专门摘除器官的黑诊所，有开歌厅舞厅的黑社会组织，有专门为人购买媳妇的掮客。
苏信听后，心里只剩下愤怒。这些藐视法律的人，还真是胆大的让人吃惊。
那些只能在电影上看到的情节，没想到每天都在这些人中上演。
苏信感觉这个案子，已经不是他们一个市局能解决的事了，必须联合几个省市的公安系统，协同作战，才能不浪费得到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