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敲打二麻子
  小包间内，徐庆和陈秀芳相对而坐，摆放在俩人中间的铜锅子，热气缓缓地冒个不停。
  因为包间在二楼的缘故，一楼的嘈杂声，并影响不到徐庆和陈秀芳的交谈。
  当然，二楼其他包间内的欢声笑语，徐庆倒是在喧哗中能听得见。
  但包间的门闭着，隔绝了不少。
  陈秀芳隔着铜锅子，端正身姿，朝徐庆眨着双眼，笑眯眯道：
  “姐姐我想让你来百货大楼帮我，你有兴趣吗？”
  徐庆愣神，抽着烟看向陈秀芳，有点吃惊。
  因为陈秀芳的话，太令他意外了。
  “秀芳姐，您想让我去百货大楼帮你？”
  陈秀芳点点头，将身上的呢子大衣脱掉，露出里面穿着的红毛衣，双手平放在面前的桌子上，目光直直地看向徐庆。
  “庆子，可以啊，还记得回来给我们带肉饼，哥们刚才真没白帮你向静红说好话。”
  徐庆也不见得接受。
  “大哥，麻子哥说的没错，咱家粮站生意又不差，咱干嘛去百货大楼上班。”
  徐庆回到粮站，身上已铺了一层。
  街上的雪下得逐渐大起来。
  二麻子撇嘴道：“我是她怕的人？”
  她的气是消了，但没原谅徐庆。
  自家掌柜的就是厉害！
  她们想去当普通营业员都没机会，而掌柜的是压根不屑去。
  就算是想改变，也没了法子。
  徐庆坐在东来顺的包间内，吃着热乎的涮羊肉，倒是没觉得冷。
  徐庆坐在椅子上，搓着有些冻僵的双手，围着炉子在烤火。
  当年我毕业后，去外地当记者，他死活不同意，到处找关系，非让我留在四九城，但国家安排我去外地工作，前几年你也知道，变天没结束，国家对咱们这些大学生，很是重视。
  “秀芳姐，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爱人干啥工作的，我还从没没见过。”
  但是，徐庆怎么都没想到，二麻子居然会变成这样。
  只不过陈秀芳前几年不在四九城。
  跟她小时候吃的一模一样。
  二麻子捏着肉饼，悄声说完，挤眉弄眼又道：“庆子，你帮哥们问问呗，万一”
  徐庆无语，“麻子哥，你文化不高，要是有许大茂那两下子，或许陈秀芳会同意。
  许大茂没你会来事？那时候的职位也不低吧，结果如何，还用我多说吗？”
  陈秀芳叹气道：“早掰了。
  但陈秀芳时不时偷偷多瞄徐庆两眼。
  只不过想到陈秀芳长的也不赖，二麻子不禁皱眉，暗自感慨道：
  陈秀芳突然痴痴一笑，“小庆，要是我早点遇见你多好啊。”
  他在五分厂期间，可是管着上千号人。
  陈秀芳没怎么吃，倒是尝了一个肉饼，说味道还是那么正宗。
  “没万一！”徐庆抬手打住道：“麻子哥，你算是想瞎了心了。”
  跟徐庆当厂长那段时间相比，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反正我跟他本来就没太多感情，离了也好。
  抽完最后一口烟，二麻子将烟头往地上一扔，见漫天飘飞的雪花，赶紧也回了粮站。
  而徐庆也真没那个想法。
  结果，我俩两地分居，去年我过年回来，听我妈说，他背着我，在外面找了个相好的，还给安排了工作，我一火大，腊月二十八就跟他离了。
  徐庆拍着帽子上的雪道：“麻子哥，弟弟我就知道，你跟王姐和美娟，还有我妹妹肯定会帮我的，我这肉饼专门是犒劳你们的。”
  二麻子都没想过跟陈小娟成亲。
  等待期间，徐庆就着肉饼，吃着羊油炒麻豆腐，大呼过瘾。
  二麻子才不在乎，他媳妇陈小娟吃不吃醋。
  徐庆呼了口气，扭头看向二麻子道：
  “麻子哥，哥们劝你一句，别好日子还没过上，就想那些有的没的，许大茂在厂里到处瞎撩哧，落了个啥下场，你又不是不知道。
  徐庆顿时皱眉，盯着二麻子道：
  徐庆没着急接话，他来的路上，有想到陈秀芳绝不会仅仅找自己只是叙旧那么简单。
  东来顺涮羊肉是一绝，肉饼做的也不赖，羊油炒麻豆腐虽比不上炒羊尾出名，却也是拿手菜。
  回望了陈秀芳一眼，徐庆笑道：
  “怎么着，麻子哥，弟弟我这几个月，亏待你了？”
  曾同在一个大学念书，虽不同级，可同专业，在学校内很多事情上也算有些交际。
  他也能理解。
  二麻子嚼着肉饼，嘟嘟囔囔道：“那陈秀芳可真是的，敢情就这事，我都能替你回答。”
  当初他跟陈小娟结婚，那是迫于无奈。
  所以，她在听见徐庆婉拒自己之后。
  马静红站在柜台前，小口咬着肉饼，听了半响，依旧没想跟自个男人说话。
  要不是陈小娟家里人跟他要死要活的。
  她才刚靠家里关系，当了一个一楼的主管领导。
  可惜，在当年那种情况下，他迫不得已，只能迎娶陈小娟。
  陈秀芳嗯了一声，笑着道:
  “怪不得上次见着你媳妇，瞧着就漂亮，还特有气质，敢情是文工团的，难怪。”
  二麻子望着徐庆的背影，伸手挠着头发，心中暗道：
  “也对啊，庆子有静红那么好看一媳妇，怎么可能在外面跟陈秀芳有瓜葛。”
  “秀芳姐，那是他没那个福分，就凭你这长相，分分钟再找一个，喜欢你的人，多了去了！”
  在这年月里，百货大楼，一旦进去，就算是抱上铁饭碗了。
  徐庆也捏着筷子在涮肉，了一声，道：
  “我媳妇以前在文工团上班，是她们团里的台柱子，今年刚转业，本来团里是留她的，这不，我开了粮站，她没选择服从团里的安排，转业后就跟着我一块打理粮站生意。”
  徐庆点了点头，顺着陈秀芳说起大学期间的事情，聊了下去。
  此刻粮站内，徐晓雅已经把有些凉的肉饼和三虎子媳妇，俩人一块热在了炉子跟前。
  徐晓雅和三虎子媳妇以及美娟，三人见状，猜出二麻子准是没说啥正经话，全都嫌弃地走去静红那边。
  徐庆端着妹妹给他倒的热茶，将茶杯捧在手里道：
  “没啥，就问我想不想去百货大楼上班。”
  “庆子，那陈秀芳请你吃饭，说啥了？”
  “咱姐弟俩边吃边聊。”
  我哪能因为他的个人私心，就留在四九城。
  二麻子不假思索道：“肯定有啊。”
  不过看向徐庆的眼眸中的异样神采，却并未减少。
  坐在徐庆身边的二麻子却道：
  陈秀芳没吃，双手交叉，托着下巴，一双美眸盯着愈发精干、成熟的徐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徐庆得意一笑，将涮熟的羊肉放在蘸碗里道：
  “庆子，你这就不对了，你不想去，好歹问问，要是哥们能去呢。”
  事实上，就算陈秀芳把她的位置让出来，徐庆也看不上。
  “秀芳姐，这事，我怕不成，我粮站离不开人。”
  “庆子，你给哥们交个底儿，你真与那个陈秀芳没啥？”
  可再说了，人家陈秀芳是要人去上班，干事业的，哪会允许你胡来，你不怕你万一搞出事，被你媳妇知道，她打断你的腿？”
  三斤羊肉，几乎是他一个人吃掉的。
  而陈秀芳眼下才管几十号营业员。
  咽掉嘴里的肉饼，徐庆放下筷子，用服务员早先给的毛巾，擦掉双手上的油渍，嘿笑道：
  二麻子咧嘴一乐，见徐庆背上的雪没了，收起鸡毛掸子，拽着徐庆站在粮站外，偷偷问道：
  徐庆摆手，“不清楚，我没打算去，也就没问。”
  徐庆没接茬，他哪能不明白陈秀芳那话是啥意思。
  陈秀芳哦了一声，眼中闪过失望，心中也微微一沉，紧接着说了句不错，转而抬起手指着铜锅子道：
  芝麻大小的职位，能有多大能量。
  马静红站在柜台跟前，瞅见自个男人冻红的双手，有些心疼，可嘴里却什么话都没说。
  尽管二麻子有那种想法，对于正常男人来说，无可厚非的事情。
  徐庆一乐，看向二麻子道：
  三虎子媳妇和美娟，才断了念想。
  听着徐庆和二麻子，以及晓雅三人的闲聊，三虎子媳妇忍不住问了一句。
  二麻子咬了一口肉饼道：“没准要我呢？”
  三虎子媳妇和美娟，俩人默默地吃着肉饼，谁都没插话。
  “晓雅，快，把肉饼放在炉子跟前热热，你们好吃。”
  而且能免费吃顿涮羊肉，哪能不好好大饱口福。
  “麻子哥，你觉得我会不会答应？”
  倒是觉得东来顺的肉饼，挺香的。
  何况，就算是她将自己的位置让出来，让徐庆坐。
  二麻子压低声音，偏着头，对徐庆附耳悄声说起来。
  陈秀芳微微摇晃头，“算了，不提那些糟心事，我暂时也没想过再找，往后再说吧，现在一个人，我觉得挺好，有吃有喝，啥也不愁。”
  二麻子摇晃脑袋，翘起二郎腿，咧嘴道：
  “肯定不答应啊，你五分厂厂长都不愿意当，让给了你弟弟爱国，百货大楼，不是请去当他们那里的大领导，你能动心？”
  徐庆说完，补充道：“另外我在郊外建了库房，八月份下乡收了些麦子和玉米，又给库房买了机器，我库房那边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我。”
  怎么可能去百货大楼。
  二麻子不吭声。
  立在自家粮站门口，徐庆跺着脚上的雪，朝迎面出来的妹妹道：
  他五分厂的正厂长都不当，选择在改开后，自己开粮站，做生意。
  徐庆一脸正色，“麻子哥，你觉得我媳妇有没有陈秀芳漂亮？”
  十七八岁的少年听不懂，那很正常。
  我成全他们。
  但他和陈小娟已经结婚，如今也有了儿女。
  对于徐庆不会答应，这一点，陈秀芳昨晚上有考虑到。
  徐庆彻底没话了，掏出烟，捏在手里，沉思半响，给二麻子递了个眼神，俩人走出粮站。
  反正来都来了，陈秀芳请客，又是吃午饭的时间，哪能饿着自己。
  “怎么这种好事，轮不到我头上，要是陈秀芳能请我吃饭，能跟我有一个啥，那该多好啊。”
  而听见徐庆没答应不说，二麻子又说，徐庆要去，最起码是当大领导。
  “秀芳姐，咱们可没喝酒，怎么你就醉了？”
  失望是失望，但没觉得有啥意外。
  陈秀芳也抓起筷子，夹起生羊肉片，在铜锅里涮了起来。
  对她们俩来说，能去百货大楼上班，她们去年是做梦都想。
  算是相熟的人，见外岂不是显得太生分了。
  俩人心头不由地一震。
  她们哪能不乐意。
  “那不结了。”
  “小庆，你媳妇以前干啥的，大学期间，你可从没跟我说起过。”
  徐庆先前的话，很明白的告诉她，他是绝不可能去百货大楼帮她的。
  此时二麻子回想起来，心中仍是耿耿于怀。
  不清楚徐庆曾当过红星轧钢厂的五分厂厂长一事。
  人是铁饭是钢，该吃就吃，徐庆可不跟她见外。
  徐庆自然对陈秀芳的想法，没一丁点的兴趣。
  徐庆闻言，心中一惊，放下筷子，安慰道：
  “掌柜的，那个陈秀芳，她要你去百货大楼上班，能给你啥官啊？”
  徐庆第一次觉得二麻子有点厌恶。
  徐庆的能力，人品如何，她多多少少知道一点。
  徐庆期初觉得二麻子是在开玩笑，并没计较，男人嘛，说几乎荤话，没啥。
  徐庆笑着没说话，感觉二麻子还挺懂自己的。
  总不能他一个人吃吧。
  铜锅子里的羊汤还在咕嘟咕嘟的响。
  徐晓雅站在一旁，弯腰将肉饼里的肉屑，喂了点给闻到肉味喵喵叫嚷的四只猫，直起身子，用手着撩头发道：
  徐庆听着，眉头皱了又皱。
  你让我帮你给陈秀芳说，只要你是去踏踏实实上班，我也可以。
  也就是今年，徐庆请她们来粮站这边，工资开的不低。
  陈秀芳莞尔一笑，什么也没说。
  半响后，徐庆身子暖和了起来，肉饼也烤热了，二麻子抓起一个肉饼，一边吃着，一边用胳膊肘碰了徐庆一下。
  二麻子脑袋忙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嘿嘿笑道：
  马静红见徐庆回来带了肉饼，白了一眼，哼哧一声，心里的气儿，总算是消了下去。
  但二麻子还坚持，这就过分了。
  在服务员将刚切好的二斤羊肉送来后，陈秀芳用筷子夹起一片，一边涮，一边道：
  陈秀芳对徐庆还是有些了解的。
  对于她想让徐庆帮她一事，没再提一句。
  俩人谁都没再提刚才那一茬儿。
  徐庆埋头干饭，嘴里嚼着外皮酥脆，里面羊肉炖的软烂且一点不柴的肉饼，示意陈秀芳也多吃点。
  徐庆见陈秀芳喜欢吃，又帮忙给叫了两个，然后叮嘱服务员，再打包四个，准备待会拿回粮站，让媳妇和妹妹以及二麻子他们也尝尝。
  省的他成天偷偷摸摸地膈应我和我爸妈。”
  抽着烟，望着寂静飘落的雪，徐庆良久后道：
  “麻子哥，你要是觉得哥们对不住你，您尽管另谋高就，哥们绝不阻拦。
  铜锅子的热气依旧在冒，弥漫在包间内。
  徐庆也没拘谨，抄起筷子，夹起蘸碗里已经涮熟的羊肉，大口往嘴里塞。
  徐晓雅和二麻子，连同三虎子媳妇，美娟，四人在徐庆走后，一直帮自个大哥，给嫂子静红宽心。
  徐庆说完，迈步就进了粮站。
  站在东来顺门口，徐庆拎着手中用牛皮纸包裹的四个肉饼，在雪地里与陈秀芳寒暄了两句后，便挥手告别，转身朝粮站回去。
  今儿的雪比昨儿大，雪片跟鹅毛一般，下的又大又急。
  不然，今儿她绝不会说让徐庆去百货大楼。
  但徐庆拥有后世的记忆，而且在跟静红结婚之前，曾从惠丽华嘴里听过类似的话。
  二麻子捏着鸡毛掸子，走出粮站，一边掸徐庆身上的雪，一边叼着烟道：
  没多一会儿，一斤羊肉，他独自吃了大半，陈秀芳叫服务员，再上了二斤。
  “庆子，哥们我是想去那边”
  一个多小时后，徐庆挺着肚子从嘈杂的东来顺出来。
  可也没猜到，她想让自己去百货大楼上班。
  毕竟徐庆要是去百货大楼，她也没法帮忙争取到，比一个分厂厂长高的职位。
  但你要是满肚子花花肠子，想去瞎搞，不好意思，这忙我帮不了！”
  二麻子忙找补道：“庆子，哥们开玩笑，瞎说的，你怎么当真了。”
  不敲打敲打不行。
  “麻子哥，最好是这样。”
  徐庆说完，转身独自回了粮站，留下二麻子一个人，静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