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已经被乌云挡了大半。
蹲下去后，柳安安才发现，刚拍进去的地方土像是被翻动过。
抓着他的头发随手一拔，人跟萝卜一样被拔了出来。
除了刚种下去这个，跟着泥土带出来的还有些不知多久的骨架。
柳安安一时愣神，上前仔细看了看，真的是骨头。
下面刚拍的坑里还有挺多，有些年头久的已经被她种人时弄坏，断成了几截。
看了眼钱泰南，见他也是一脸迷茫，才让院子里的家丁，拿工具来挖。
这一挖就是一个时辰。
一个后院全是密密麻麻的尸体，还有骨架。
到最后人都没地方站了，直接站到了屋檐下。
动手挖的家丁们，全都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胆子小的厨娘和小丫头已经挤到了一团。
饶是柳安安在见到碎骨时就有了准备，也被这满院子的残骸惊的张大了嘴。
靠左边的全是骨架小的，最新鲜的赫然就是柳安安一直在找的那个女童，胸前是污血傍着泥土，衣服被随意搭在身上。
柳安安上前用手轻轻揭开衣角，身上的肉坑坑洼洼，明显被人取走了。
忍住快要爆发出来的怒火，站起身来，环视周围。
边上都是跟她差不多大小的骨架，有些还带着腐肉，有些已经只剩下的骨头。
本是肆意妄为的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柳安安，心里有了不知名的愤怒。
这些人与她并无相干，除了地上那个身上被挖的全是坑的女孩有过一面之缘，别的都是陌生人。
一向只在意自己人的柳安安，却是觉得心里难受的紧，本是好奇来寻人，结果寻一个送了一群。
没有说话，走向另外明显骨头都大点的东边，这些看起来也是女子的骨头。
不过看着颜色发黑，数量跟刚才的西边也不遑多让。
看了一眼嘴角还带血的大公子，柳安安继续往前走，这是靠近佛堂的大门处，这里就热闹了。
有男有女，看着骨骼偏大，想来都是壮硕的成年人。
佛堂的大门此时大开，里面的佛像威严庄重，面色和善，直视着这一地的碎骨残骸，嘴角还带着普渡众生的微笑。
柳安安抬头看了一下，继续低着头看向地上，眼里闪着暗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察觉到宿主思想波动过大，想法危险，警告，警告！！！”
被脑子里激动的警报声突然响起，拉回了柳安安的思绪。
深呼吸一口气，调节了一下心境，她又是那个没心没肺的柳安安了。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她居然想把这里的人全杀光，一府父母官，家里却是一片埋骨地，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
出来这么久，早已经不是村里那个不谙世事，只知道往家里捡东西的小村姑。
她学到了不少，也见过了不少，明白的越多，心里就越喜欢他们村里的氛围。
暗暗决定等去欧阳大叔那里拿了东西，她就要回去了，外面不适合她，她想家了。
“你天天在里面念佛敲木鱼，大门口成了埋尸坟地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柳安安凑到了钱夫人面前，带着疑惑问道。
“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从贫尼遁入空门的那一刻，红尘是与非都早已无关，知与不知实则一样。”
钱夫人身上穿的是青衣道袍，一头花白的头发简单盘在脑后，一根木簪子固定。
声音不急不缓，看起来像是比钱泰南大了一轮。
好像真如她所说，发生任何事都引不起她的心情动荡。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听过钱夫人说话，边上的钱家三父子都把头扭了过来。
像是看见鬼一样看着她，连躺在地上的二公子也不例外。
柳安安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这一家子没一个正常人。
之前她在客栈还听过有人说，钱知府虽是平庸了点，但家里简单，没有妻妾之争。
两个孩子也和睦，是难得的清贫典范。
柳安安怀疑这些人要么眼睛瞎的太离谱，要么这家人表演功力太强悍。
从她个人的体会来说，应当是后者。
“我以为这些年你不会说话了呢，老二今年都十九了，整整十五年呢！哈哈哈…”
钱泰南一改之前的老实，眼里透露些许偏执，有些疯狂的对钱夫人说道。
张扬的笑声在整个后院响起，哪怕平时最爱说八卦的下人，现在也只想自己是个聋子或者哑巴。
知道太多，容易活不长已经是刻入骨子里的东西。
更何况这里还有个阴晴不定，不知是寻仇的还是找事的小魔女。
钱大公子看着钱夫人的眼里带着唾弃，带着仇视，还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眷恋。
对于钱泰南的问话，钱夫人并没有理会，一个眼神也没有看过去。
一如之前自己儿子被种土里那般，事不关己。
“夫人，这些年你受苦了。”
后边的哑婆不知何时已经走上前，看着每个月，只能出来一次的钱夫人声泪俱下。
望着那一头的白发，心如刀绞，唇角微动。
这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啊，不过三十六七的年纪，怎么就成了这样。
钱夫人平静的眼眸里出现一点波澜，最后只是轻微摇了摇头：
“奶娘，事已至此，木已成舟过去了。”
克制下来的情绪成了一句平淡如水的过去，把过往种种都概括到了曾经。
两人的哑迷除了变了脸色的钱泰南，大抵是无人知晓。
没见边上的亲儿子都是一头雾水的迷茫样？
柳安安见也没说和前因后果，有些烦躁的打断了两人的你猜我答。
“你们叙旧差不多了是吧？现在有没有人告诉我，这地上的一切是怎么回事？我忙着呢。”
听到柳安安这话，钱夫人嘴角动了动，不停的盘着手里的佛珠，刚想说点什么，被哑婆截了话头。
“夫人，我来说吧，你无视的这么多年，已经有太多无辜的人为此受了难，如今也该有个了结了。”
佛珠断裂，应声落地，珠子滚落到院里各个角落，仿佛在预示着哑婆想要的了结，是佛都不愿接受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