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碎片是以谛听的视角。

  谛听刚出生的时候只有巴掌大小，一来到这片世界，它的母亲就死了，只留下谛听独自流浪。

  因为它天生不凡，又带有“九气”：灵气、神气、福气、财气、锐气、运气、朝气、力气和骨气，能起到极强的辟邪、消灾、祈福和护身的作用。

  所以降世没多久，就被当世的神魔妖佛争抢着当做座下的宠物，甚至不少大能强者为了得到谛听而展开厮杀。

  尚且弱小的谛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它就像是一片浮萍，谁把它抢过去了，就乖巧的跟在别人后面。

  这时候，它也不过是小臂大小，可能还没日常在路边看到的泰迪大，每每跟在主人身后都要不停的迈动小腿，跟在屁股后面。

  但明明是世间难得的灵宠，对主人有着诸多好处，可是谛听的每一任主人最后都不得善终。

  或死于非命，被人夺走谛听。

  或修炼途中走火入魔。

  没有一个主人活得长久。

  就这样，谛听目睹一个又一个主人死亡，又在死亡中被遗弃。

  直到有一个主人，拿起了刀，想要杀了谛听。

  “你在听我的心声！我的秘密绝对不能告诉别人，所以，你必须死！”

  说话的人是一位道貌岸然的仙人。

  他双眼通红，高举手中弯刀。

  在谛听眼中，他哪里还像是仙人，分明就是恶鬼。

  谛听在前面跑，仙人在后面追。

  它明白这位仙人为何要杀它。

  过去谛听还小的时候，只能听到别人心里的只言片语，随着渐渐长大，它能听到的心声越来越多。

  对这个秘密，谛听藏得很好。

  它的历代主人都以为谛听只能听到他们想告诉它的话，却不知道所有的秘密谛听都听得清清楚楚。

  唯独这次，谛听为了救治这位主人，读取对方的内心，找到了藏在储物戒指中的秘药。

  主人是救回来了。

  但也不再是主人，变成仇人了。

  是人就会有恶念，就会有秘密。

  当这份恶念与秘密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杀死知晓秘密的谛听，就是唯一的选择。

  谛听在前面跑，仙人在后面追。

  忽然，它冲进一个人的怀里，一抬头，等看清这人的脸，谛听心中不由出现一个念头：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阴暗悲郁的男人。

  这就是谛听与地藏王的第一次见面。

  那位追杀而来的仙人，被地藏王好言（物理）劝走了，地藏王双手捧着谛听，一人一兽大眼瞪小眼许久后，地藏王说：

  “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吧。”

  “你也是为了我的「赐福」？”

  地藏王摇摇头说：“我不相信所谓的赐福，根据幸运守恒规则，赐下的福有多少，就会有多少的祸产生。”

  “那你为什么要带着我？”

  谛听受够了不断被人遗弃的生活，也不想害死这位救了它的菩萨：“我之前的主人都死了——刚才那个家伙，我觉得这份杀我的执念不消，他也快要走火入魔了。如果你不想死的话，最好就别带着我。”

  听到这话，地藏王阴郁的脸上，少有的露出笑容。

  “人，都要死的。”

  “你是佛。”

  “没区别，人也好，佛也好，仙也好，说白了就是一回事。我们都会死的，如果你真的能杀了我……那就来吧，或许死在你手里，会比悲哀的未来，更有趣一些呢？”

  谛听歪着脑袋，不明白眼前的地藏王在说什么胡话。

  过去它的主人，有不少疯着疯着就死了，没想到新的主人，本身就是一个脑子不正常的疯子。

  谛听摇了摇虎头，迈开小腿，啪嗒啪嗒跟在地藏王屁股后面。

  自这一天起，它就有了新的主人。

  一个叫地藏王的悲观主义者。

  跟随地藏王的这些年，他毫不在乎谛听聆听心声。

  起初谛听对他的心声很感兴趣，可听了几年就痛苦的捂住了耳朵，有时候听得情绪激动了，就会咬住地藏王的鞋子，疯狂甩头，大喊——

  “你能不事事都往糟糕的地方想吗？”

  每当这时，地藏王就嘿嘿一笑，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一只鞋，套在脚上。

  悲观的地藏王早就想到自己的鞋会被谛听咬烂，所以提前备好了备用的鞋子。

  见地藏王不追过来。

  “呸——”

  谛听无趣的把嘴里的鞋子吐掉。

  日子就这样一年年的过去，谛听的体格却不见涨，地藏王本人不愁，却愁坏了谛听。

  尤其是参加西方极乐世界集会的时候，别人佛陀、菩萨座下的神兽，要么高大威猛，要么神异非凡，到了地藏王这里，谛听还是寻常土狗般大小。

  谛听替地藏王感到没面子。

  “你这有没有……那种药？”谛听问。

  “哪种？”

  “就是。”谛听小声问：“能让人变大变雄壮的。”

  始终神态阴郁的地藏王，露出一丝古怪的笑：“你这——”

  谛听读到了他的心声，愣了半秒，忽然扑上来，一口咬住地藏王的大腿，愤愤道：

  “我是说，让我看起来雄壮威武，呈现不会给你掉面子的姿态。你没发现，每当你参加集会的时候，那些佛陀菩萨们连看都不看我。”

  听到这话地藏王摆摆手：“我本就不需要面子，况且，你不知道吗？他们之所以不看你，不是因为瞧不起你，而是因为怕你。”

  谛听没感觉别人怕它。

  自从真正长大后，它已经能控制自己的能力，不会随意聆听他人的心声。

  不过，它喜欢地藏王的安慰。

  这个整日负能量的家伙，偶尔还是会说两句好话。

  谛听以为这种日子能一直过下去，直到有一天地藏王去了地府。

  之后的故事发展与李修猜测的类似。

  地藏王与地府展开合作研究，他们设立了研究院，搭建了六道轮回盘，就在这套系统搭建成功的第二天——

  因为六道轮回盘的力量太过强大，内部蕴含的超凡力量，引来了神明的注视。

  虽然只是浅浅一瞥，但还是有源源不断的知识凭空出现。

  神明是仁慈且慷慨的。

  既然人类渴望知识，它就会赋予人类知识。

  但是被神明之力污染的知识，这不是地藏王想要的。

  所以，他布下了经文结界、调和了新款的孟婆汤，尽可能的隔离知识的浸染。

  可是最后，他还是失败了。

  继续下去，神明的知识将不受控制的降临。

  地藏王关闭了实验。

  但与李修的猜测不同。

  作为一名悲观主义者，他提前拜托谛听，知晓了地府中有工作人员打算偷偷研究，他提前摧毁了地府研究者的实验室。

  研究本应到此为止。

  可就在这时，远在西方极乐世界的如来，掷出了一枚菩提籽。

  菩提籽落入地府，弹指间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树上的菩提果如同一颗颗人头，背对着谛听。

  地府的人全都怔怔望着这棵树，就在果实完全成熟的时候，果实缓缓转过了头。

  李修看清了果实的脸，顿时寒毛耸立。

  那是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