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酌风？”
霍影青又叫了一声，然而周酌风整个人像是沉浸在尸检中一样一动不动，直到她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宛如大梦初醒一般回头，笑着解释道：
“啊，刚才想问题想出神了，怎么了？”
霍影青有些不安：“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周酌风露出一如既往的爽朗笑容，随后指着那具尸体：“哦，这个人的身体僵硬程度，瞳孔，还有各种体征都已经被极度低温破坏了，很难判定他的死亡时间，除非把他拖出来，看一下沉积的尸斑。”
“没这个必要，我只是想看看他是盗猎者还是之前失踪的同事而已。”霍影青摇了摇头，再次看向貌似若无其事的周酌风，声音放轻：
“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及时说。”
“哒哒……哒哒……”
那个声音在二人聊天的时候又响了起来，这次霍影青确切自己听得清楚，她立刻拿起手电筒朝洞穴前方照去，警惕地问：
“你真的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周酌风的表情微微变化，然后他干笑一声，摇摇头：“我从摔下来的时候就有一点点耳鸣，什么样的声音？”
霍影青略微想了想，用脚轻轻敲了敲地上的冰面，勉强发出了类似的声音，然后说道：“就是这样，有点像什么东西敲击冰面，似乎是从远处传到这里的。”
周酌风瞪大眼睛，立刻抱紧了霍影青：“闹鬼！”
若是放在平时，霍影青肯定要嗤之以鼻的，可是如今前后都是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里还有一具死尸，饶是她也有些心慌，背后也逐渐多了一层冷汗。
她的手有些抖，清了清嗓子，努力镇静地安抚道：“少来，这附近洞穴那么多，声音从哪里传过来都有可能，说不定只是风吹动什么呢。”
风能吹动什么东西？
周酌风朝四周看了一眼，如今再美的景象，也带了一层死亡的色彩。
眼前有些发黑，他的身体摇晃，但是手臂传来更加紧的触感，低头看时，虽然少女的神色强撑着没有一丝变化，但是苍白的嘴唇和四处张望的眼眸暴露了她内心的慌乱。
周酌风第一次见到如此强硬的霍影青露出这样的神态，稍微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她怕了啊。
在这片不见天日，不知生死的地下溶洞里，所有的未知都成了恐惧的来源。
可是，因为刚才下落时的撞击，他好像不能感受到她的恐惧。
太阳穴附近的伤口还在作痛，周酌风一改小鸟依人的姿势，微微抬手，按住霍影青的肩膀，突然提议道：
“我们来拜一拜吧？”
霍影青一时茫然地看向他：“啊？”
周酌风转头，对着那三尊佛像的方向双手合十，抵在额前：“拜一拜拜一拜，不为别的，求个心安。”
他说完，认认真真地鞠了三个躬，煞有其事道：“虽然不知道您是哪路大佛，但是保佑阿瓷一路平安，保佑阿瓷平安顺遂，保佑阿瓷邪不侵正，保佑我抱得美人归……”
说到不正经的部分了。
霍影青轻拍了他一下：“不敬仙师！”
周酌风见她恢复原状，笑嘻嘻地鼓励道：“你也来一个，记得报身份证号码，不然他们不知道保佑哪一个。”
霍影青有些犹豫，但也认真地双手合十，心中即将默念几句——
“哒哒……哒哒……”
她猛地睁开眼，看向周酌风：
“我又听见那个声音了！”
“没事，我们有枪呢。”周酌风立刻抓住神色慌乱的她，悄悄将那具冻尸踹进河里：“你可是连丧尸都不怕的人，怎么怕一个声音？”
“丧尸能用子弹解决，那个声音的主人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霍影青固执地看着他的眼睛，追问道：“你听说过雪山巨人吗？”
她害怕了，怕到开始自己吓自己。
她害怕的样子好可爱。
“没有什么是一发子弹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一梭。”
周酌风依旧带着阳光的笑意：
“我们快往前走吧，只要出去了，一切都好说。”
也只能这样了。
霍影青朝这个洞穴四周寻找了一圈，确定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终于放弃了执念，开始沿着河流一边在冰块上做标记一边继续往前走着。
脚下的冰面变得湿滑，二人为了不跌入冰冷的河流走得并不快，装在步枪上的刺刀成了唯一能稳定身形的工具，霍影青在前深一脚浅一脚地探索着，“哒哒”的声音依旧会响起，但是听得久了，倒没了一开始的恐惧感了。
眼前的路还是好走的，沿着河流一路向前的冰面上有一条明显人工开凿的冰路，路的两边有着不少叫不上名字的佛像壁画，代表着二人方向的正确性。
周酌风一开始还在坚持为由冰晶结成的美景拍照，只是眼前的冰道似乎没完没了，一段甬道和一段溶洞相互接连，如果不是霍影青一直留意着自己做的记号，他们还以为自己一直在原地绕圈。
身后，或许是走得太久了，周酌风的呼吸声越来越重，逐渐从鼻腔呼吸转成了口腔呼吸，可是四周的温度极度冰冷刺骨，霍影青也没忍住疲惫用嘴喘了几口气，整个肺部就被极寒占据，冷得她直打哆嗦。
周酌风不是身体不好的人，他可是能一只手提起她一个成年女性的运动少年，霍影青即便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她停下脚步，道：“在这修整一下。”
“不行，得赶路，这里太冷了，不能久留。”周酌风还想往前走，然而霍影青已经一把拉住了他，双目如炬，紧盯着他的神色：
“你别隐瞒我，是不是不舒服？”
周酌风调整着自己混乱的呼吸，道：“没有啊，只是最近身体不如以前了，怎么了？”
他的脸色比之前熬夜做实验的时候还要苍白，霍影青调整手电筒光线，一眼就看到他太阳穴那一开始的伤口，血液已经被完全冰冻，那歪歪扭扭的“瓷”字已经被血液浸染。
霍影青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的伤口，可是手还没有伸出，就被周酌风伸手压下，他带着坏坏的笑容，调侃着：
“还没把阿瓷送回去呢，我怎么会倒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