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冰冷的寒气透过薄薄的被褥，合着规律的水滴声不断侵蚀着床上犯人紧绷的神经。
又是那种被窥视的感觉。
黏腻的视线像是吐信的毒蛇一刻不停地在床上囚犯的身上逡巡。
手脚一片冰寒，空元思能感觉到自己是十分清醒的，可不论如何努力，他都无法成功控制自己僵硬的身体移动分毫。
像是被切断了所有能控制身体的神经，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只剩下了眼珠。
这个牢房本来就不大，躺在床上基本也能将内里的景象大致收入眼中。
因此，空元思转动视线，勉强也能看见水滴声传来的方向。
只是小窗口中能透进来的光亮十分有限，他只能看到属于洗手台半人高的黑影，和一小块微弱的反光——是那块被水渍糊住几乎照不出什么的镜子。
镜子下面的水龙头也是一小团模糊的影子，实在看不出来那恼人的水滴声是不是由它而来。
“滴答——”
规律的水滴声还在继续。
“滴答——”
身体依旧无法动弹，空元思僵硬地躺在冰冷坚硬的床板上，努力眯起眼睛看着洗手台方向，瞳孔突然一阵紧缩——
那一小片反着光的镜子中探出了一片黑影。
像是一只手。
黑影似乎对视线格外敏锐，探出镜子时便察觉到了床上囚犯的视线。
随后，那还在从镜子向外蠕动的黑影朝着空元思的那一面突然从中裂开。像是张开了一张巨大而可怖的嘴巴，露出了黑影下鲜红一片的内里，和一颗灰色的眼珠。
那像是嘴巴的裂口向两边上扬，扯出了一个狰狞的微笑。
“滴答——”
水滴声从这张“嘴巴”的深处传来。
“滴答——”
黑影完全从镜子钻了出来，巨大的影子几乎占据了这狭窄牢房的一半空间。
冰冷粘稠的空气中，那股自从进了监狱之后就久久没有散去的甜香几乎已经消散无踪。
那黑影缓缓蠕动着，将类似脑袋的部位伸到了空元思面前。
“滴答——”
脑袋上裂开了十几张大小不同的嘴巴，灰色的眼珠在一片鲜红中转动，最后锁定在床上无法动弹的囚犯身上。
“滴答——”
黑影将无法动弹的空元思笼罩其中。
最大的那张嘴巴贴近到像是下一刻就会将他的头整个吞下。
灰色的眼珠足有他的脸那么大。
他看见了那灰色的眼珠上蒙着一层半透明的，像是人死后才会有的白翳。
模糊的瞳孔在白翳后面直直地盯着自己。
“滴答——”
是冰凉的水珠滴落在眉心的感觉。
镶嵌着眼珠的猩红内里微微震动，低低的絮语从中传出。
它们在说：
“信仰真神，得以解脱。”
——
直播间中：
“草了，这是什么恐怖片场景。”
“精神污染本这么恐怖的吗，我刚刚去其他人直播间看了一下，怎么好像又是根本没法反抗的剧情杀啊草。”
“是这些玩家太垃圾了吧，他们不都是些摆烂到被丢进惩罚本的吗，没本事挺正常的。这个叫空元思的虽然之前好像很牛逼，但毕竟才过了个新人本，能力有限，可以理解。”
“话说他要是直接死在这个惩罚副本，那之前系统公告里说的可掉落的安全副本管理权限是不是就直接没了啊？”
“兄弟们我从论坛回来了！这个副本好恐怖啊！”
“怎么说？”
“精神污染副本满稀少的，这个本还是因为搞黄色出名才有的攻略贴，我也是被刚刚的兄弟提醒了去找的，翻了好久才在一堆簧片里翻到一个大佬的统计。
这个副本的死亡率确实不高，但是出了这个副本之后的玩家在第二个副本里的死亡率直接高达95%！”
“？？？”
“是这样。因为精神污染本来就是需要时间的，像这种精神污染的副本里一般也都会有能限制精神污染的道具或者其他什么的，不过一般只能暂时控制一点污染程度，很难根除。
这些摆烂玩家也不是什么心志坚定的，污染没能被清除就出了副本，过不了多久又进新的副本。进副本压力一大，被精神污染的程度更深，基本上直接就精神值清零了。”
“好家伙……”
“所以说，精神污染还是个定时炸弹啊……”
“精神污染类副本除了这个惩罚本，最有名的应该就是那个至今都没有被完美通关的高难本了吧，如果拿那个副本跟这个比的话，那这个副本其实还挺温和的。”
“这个我知道！那个副本据说光是看直播都有可能被影响，现在已经被系统暂时关闭进入了！”
“这个主播在新人本里能硬抗那么多怨灵，精神值应该还算稳定。只要不作死，撑到副本结束应该没问题。据说屠戮的那位收购了一堆强制组队卡，现在就等他出副本了。”
“真的很好奇你们这些小道消息都是从哪里知道的，前面这位，之前那个听说圣言屠戮消息的不会也是你吧？”
——
视线，又是那些视线。
不是来自于这个快要贴到自己眼前的灰色眼珠，也不是这个黑影咧开的嘴中的那些眼珠。
而是来自四面八方，各个角落里的窥伺。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在看着这里？
12个新入住的囚犯们躺在各自牢房冰冷的床板上。
他们的牢房被硕大的张开了无数裂口的黑影填满，一滴又一滴冰凉的水珠不间断地以规律的速度滴落在在他们的眉心。
裂口中灰色眼珠几乎快要贴到他们脸上，那层白翳遮挡着眼睛的反光，让他们无法看到眼珠中倒映着的自己。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冰冷的水珠滴落在眉心，一下，一下，一下。
这是第多少次了？
那些水珠似乎已经不再是水珠，而是变成了一把细小的锥子，一下一下又一下，每次“滴答”声响起，这把小锥子便会狠狠砸向他们的眉心。
眉心传来的痛楚让他们几近麻木的身体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战栗。
低低的絮语一刻不停地在耳边响起，和滴落在他们眉心的“滴答”声一起，像是无数的细小的，看不见的虫子，顺着他们的耳朵钻进了大脑深处，啃食着他们的脑髓。
精神相对脆弱的几个玩家几乎已经崩溃，他们的身体依旧无法动弹，嘴巴却不知何时被放开了限制。
笼罩在他们头顶的巨大嘴巴高高向两边扬起，那应该是在笑。
“信，信仰真，真神……”
终于，有一个精神崩溃的玩家颤抖着，用微不可闻的气音吐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