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闵砚书在心中大喊，他的身体却完全不听他的使唤。
虞无弦因为疼痛牵动了眉毛，可也仅仅如此，她甚至没有过多的表情。
眼前发生的事情不是真的，只是一个梦而已，闵砚书心想。
可当他看到虞无弦胸口的那抹鲜红，还是忍不住心尖一颤，就好像那匕首是刺在了他的心头一般。
偏偏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如一个旁观者般，眼睁睁地看着。
“叶禹墨”一把抓住虞无弦的胳膊，将她拉到一口井的边上，井口贴着密密麻麻的符纸。
“还在等什么呢？”
闵砚书听到对方低声在虞无弦的耳边说道，像恶魔的呢喃。
“该解开我的封印了，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
虞无弦如同牵线木偶一般，呆呆地看着叶禹墨。
许久之后，她才好像突然回过神来，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用手指沾着她胸口的血迹在那些符纸上画了起来。
闵砚书这才明白过来，对方那一刀是为了取虞无弦的心头血。
那些兽皮符纸上镇压的力量逐渐消失，直到虞无弦完成了最后一笔，所有人仿佛听到了一阵锁链落地的声音。
顷刻间，一股浓墨般的黑气，以雷霆之势从井底喷涌而出，直冲到半空中。
原本澄澈明净的天空，风云变色。
灰黑色的云朵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仿佛一片沉甸甸的天幕压在头顶上方，将人压得透不过气来。
应楼强大的魔气从封魔井里涌出，如同找到了归宿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入叶禹墨的体内，并与之完美融合。
他的身体再次发生变化，黑色的魔纹爬满了另外半张脸，一尊来自地狱的魔神，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
紧接着，他的右手如同一柄利刃，从虞无弦胸前的伤口刺入，穿透了她的心脏。
“玄影啊，你终于死在我手上了……”
虞无弦缓缓倒地，片刻之后，她失去生机的脸上，黑色魔纹隐约可见。
眼前景象一黑，闵砚书再次睁开眼，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他面前，眉眼里带着点与她长相不符的焦急。
见他醒来，她压下了眼底的关切，扔了一块白色的帕子给他，“叶无尘，你是不是梦魇了？满头的冷汗，赶紧擦一擦。”
闵砚书微微蹙眉，竟然还是在梦中？
他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他们两人应该身处在一个幽暗的山洞之中。
闵砚书看到女扮男装的虞无弦，就想起梦中她被刺穿心脏，死后还被魔气侵蚀的情景，左边胸腔内一抽一抽地疼。
“愣着干吗呀？快接着，我手酸了。”
闵砚书伸手接过帕子，却没有擦汗，他听到自己淡淡道：“没事，你先休息吧。”
虞无弦哦了一声，自己跑到一边的大石块上打坐了。
闵砚书的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离开虞无弦，否则他的心魔在将来的某一天会杀死她。
无尘是因为预见了将来发生的事情，所以才离开的吗？
闵砚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专心打坐的人，虽然这不是他平常接触的虞无弦的样子，但她刚才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小动作，又和他朝夕相处的人完全一模一样。
他不自觉地牵了牵嘴角，却正好被睁开眼的虞无弦逮了个正着。
“小和尚，你竟然趁我打坐的时候偷看我？”
虞无弦托腮，歪着脑袋看他。
闵砚书敛起笑意，一本正经道：“那你罚我抄十遍金刚经吧。”
虞无弦腾地一下坐直了身子，指着闵砚书的鼻子，“何方妖孽，竟然敢上小和尚的身！”
闵砚书终于没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虞无弦眼珠转了转，带着点戏谑，“叶无尘，你是不是喜欢我？”
闵砚书一怔，只觉得心跳瞬间加快，有种被当场戳穿的无措感。
他摸了摸自己刚长出来的头发，有些扎手。
算了，反正只是个梦而已。
“嗯。”
他点头。
这下轮到虞无弦愣住了，她大概只是想逗一逗小和尚，却没料到被小和尚反捉弄了。
“完了，小和尚该不会是被我带坏了吧？”她拍了拍自己微微发烫的脸，小声嘀咕道。
闵砚书刚想说话，面前的景象又变了。
他又变回了一个旁观者。
地点是妙空禅院中无尘的禅室。
无尘伏在案前，咬破左手指尖，将血滴入砚台。
他深吸一口气，右手提笔，沾着染血的墨汁在白纸上行云流水般书写起来。
书案旁边站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和尚，五官扭在一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随时要掉下来。
小和尚不敢打扰无尘，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才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师兄，你才刚将半截佛骨给心魔，这会儿就好好休息吧。”
无尘放下手中的毛笔，用干净的手摸了摸小和尚圆滚滚的脑袋。
“无垢，我的时间不多了。
她马上就要应劫，如果不赶在这之前把所有事情安排妥当，不仅前功尽废，还会引来无穷的后患。”
“无弦姐姐她……会死吗？”
无尘呼吸一滞，“我会尽量保住她的元神和修为，只要元神不灭，她就不会死。\"
\"那师兄你呢？”无垢乌溜溜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担忧。
无尘轻轻一笑，温柔地足以融化世间万物，“师兄一定会亲眼看到你当妙空禅院的住持。”
“真的吗？”无垢两眼发亮。
“嗯，绝不食言。”
闵砚书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眼睛有些酸涩。
这一刻，他对无尘的所想、所为，完全能够感同身受。
无尘像是觉察到来自背后的灼热视线，缓缓回过头，看到闵砚书时，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而是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我已经尽力，接下来，就看你了。
让她一个人孤独地离开，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希望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无尘翻转手腕，一枚圆润剔透的舍利子落到了闵砚书的掌心。
“虽然只剩半根佛骨，希望关键时刻能发挥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