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发生的一切太过出乎预料。
  九行的便利之处，大家都很清楚。然而当这件事情真正发生在眼前的时候，却又觉得还是离谱。
  他们本来以为需要精心安排，需要缜密计划，要在极度谨慎的状态下，得到一些边角料的情报，然后再经过对这些情报进行细致的分析排查，最终才能得到一些模棱两可的答案。
  然而事实却顺利的远超预料。
  在九行的“引诱”之下，在短短的三言两语之中就直接从沈靖那里得到了这张照片。
  这只是一张简单的窗外照片。
  但其实这张照片里包含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
  在办公室里的三人都有些发懵。
  宋宸有些感慨的说道：“卦师联盟的人绝对想不到还有这事儿。”
  何腾仍然慢条斯理，而在惊叹之下语气变得深刻了不少：“我调查了这么长时间……没想到。”
  周山说道：“我现在有些怀疑……之前封存九行的判断，是不是做错了？”
  他们为了找到卦师联盟所在的地方，已经费尽了心思。
  卦象被遮掩，各项现代数据信号也都被尽数抹除。这个横亘在人类文明历史上千年之久的巨大组织，虽然叫做卦师联盟，但他们内部的人材，可不只是卦师而已。按照现在机构总部拿到的信息，沈靖应该还在青市才对，就连他的车票信息和行进路线都被更改了……
  但是他们并没有再多感叹什么。
  周山立即联系正在九行主脑所在的王学军：“怎么样？”
  “这张照片就够了吧？”
  王学军那边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我把分析结果发给你们。”
  此刻，王学军眼前看着的当然早已经不是聊天记录。
  沈靖发送过来的那张图片，在一瞬间就得到了九行的完全解析。
  根据日照角度、窗外景色进行综合分析，再匹配卫星数据库，它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给出了16个高概率地点信息，142个低概率地点信息。
  而看到这么多地点信息，在总部顶层办公室的三人也有些意外。
  “这是不是太多了点？”
  “而且怎么还有国外的？”
  “……”
  在他们面前的全息光屏上，那些地点信息立即开始以图片的形式展现了出来。
  一张张卫星照片在全息光屏上跳跃出现，而看着那一张张很明显是处在不同季节、不同气候下的照片，看着屏幕的三人也立即知晓了会有这么多不同概率地点信息的原因。
  宋宸叹息了一声，开口说道：
  “卦师联盟……竟然在世界各地建造了完全相同规格的别墅区？”
  “这些低概率被排除的原因，只是因为日照角度的不同……”
  “看来我们的对手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厉害一些啊……”
  而何腾则是说道：
  “范围能缩小到只有十六个已经很不错了。”
  “说实话，能够得到十六个目标已经相当于从大海里舀来一捧水。”
  “结合着卦象……”
  “我应该能很快确认地点。”
  周山则是进一步缩小范围，他一边在全息光屏上抹去一些地点信息，一边开口说道：“沈靖应该没有离开青市太远。”
  “这些地点也可以暂时排除。”
  “……”
  在周山经过排除之后，他们眼前的十六个可能性，就只剩下了三个。
  宋宸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金陵、钱塘、江城。”
  “这三个地方可以优先考察，而金陵则是第一重点。”
  “金陵作为古都之一，会是卦师联盟的核心据点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何腾深吸了一口气：“ok。”
  “嗯……”
  他看了看周山，又看了看宋宸，眼神里有些有些迟疑。
  不过这些迟疑却马上被他自己打消了，他只是说道：“那我先走了，先去一趟金陵再说。”
  接着，周山又对通讯频道里的王学军说道：
  “把这个账号刚刚的聊天信息，在服务器里修改一下。”
  “再次关闭九行之前，让它把这事儿处理好了。”
  “不能让卦师联盟得知这次对话。”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沈靖这孩子的安全，而另外一方面，周山也必须防止卦师联盟意识到他们已经暴露的事实。不管是日后的行动，还是这次的江川救援，这个信息保持保密，当然是至关重要的。
  只要他们还把这些别墅区作为据点行动，那么他们的行动就会暴露在机构的视线之内。
  其实不用周山说这些，王学军就已经开始给九行下达指令了。
  然而在通讯之中，他当然没有废话，只是说了“了解”二字。
  接着，何腾也离开了办公室。既然已经将范围缩小到了三个……那么他当然要立即投身到行动当中了。
  而周山则是和宋宸，则是根据这些刚刚获得的信息，开始讨论有关于卦师联盟的事情。
  周山语气凝重：“这些地点里，也包括燕京。”
  “没想到他们一直藏在眼皮子底下。”
  “甚至之前调查刘烁的记录时……也没有发现这样的据点。”
  宋宸问道：“要被列为打击对象吗？”
  周山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人手不够。”
  “如果要动手，那便是雷霆一击。”
  “如果只打击一处，对卦师联盟来说不痛不痒。”
  “牵一发而动全身，各地异象问题解决之前，这些……就先放着吧。”
  宋宸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个点头。
  但周山的话还没有停下：
  “这些别墅区可以利用的点也还不止于此。”
  “在谁的名下，承建单位，融资情况，维护情况……都可以进一步查明卦师联盟的底细。”
  “这些事情，宋老，你安排人着手吧。”
  “而且我担心……”
  宋宸一愣：“担心？担心什么？”
  这事儿这么顺利，他总觉得有点猫腻在里面。
  获取情报的难度有点低了，不符合自己对手的调性。
  这会是陷阱吗？
  其实他知道，刚刚何腾眼神里的迟疑也是因为如此。
  之所以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或许也和自己的答案一样。
  因为这么思考下去可就没完没了了。
  所以面对着宋宸的问题，他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
  沈靖丝毫没看出来和自己聊天的实际上是一个人工智能。
  毫无营养的又聊了一些之后，这段对话就告一段落。
  而在确认身边这个江川实际上是另外一个和江川长得一模一样，但却并不是江川的人，他更是感觉到有些奇怪。
  “这人到底是谁？”
  “江川其实还有个双胞胎弟弟？”
  “按照师父的说法，这个江川……似乎也没有觉醒记忆？”
  “那为什么要把他和我放在一起学习卦术？”
  在沈靖头脑风暴的时候，江川此时的心里也是十分复杂。
  他虽然很快就意识到总部那边不至于把那个克隆体当做自己，但是仍然心里多少有些奇怪。
  不过这些奇怪，却是很快被抛于脑后。
  因为结合着聊天内容，江川很快就判断出来了刚刚这段对话的真实意图。
  “看来是……想要拿到地点信息？”
  “这张照片甚至都已经足够了。”
  “不过……”
  江川心底却是有些担心沈靖的处境。
  虽然江川不是很了解通讯技术的原理，但是沈靖发送过去的信息，岂不也应该是在卦师联盟的管控之下？
  这事儿可有点麻烦。
  但是江川在冷静下来，仔细思考之后，却还是不打算开口提醒什么。
  说多错多，那样反而容易暴露自己。
  而实际上他不开口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他意识到……即便是这次对话被发现，这对于沈靖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
  沈靖自始至终也不了解目前卦师联盟和机构之间、和自己之间的矛盾。这次泄密，属于他的无意之举。而按照李淳风对沈靖的关照程度，这顶多是有些责难，而不止于发生什么危险。只是他们可能会迅速离开这处据点罢了。
  “安全问题应该不用担心，总部那应该也不会让这件事情暴露。”
  “如此看来，总部应该是意识到了我和沈靖正在一处？”
  “可是发消息的到底是谁？”
  “……”
  他想了想，然后脑海里突然间出现了个挑染头发的女生模样。
  “田甜？”
  只有田甜和自己的说话风格类似。
  但是江川也不能确定……因为那实在是太像了。
  甚至不是“像”，而是就是自己本人。
  在这个问题上，江川没有深思。
  “不管是谁吧，总之救援应该是很快就会到了。”
  “在此之前，我得多学点东西才是。”
  他不再多想，而是一门心思的投入到了眼前的卦象教材之中。
  虽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联络，但是江川和周山在冥冥之中达成了默契。
  何腾的救援行动已经开始，而江川则会在救援到来前，让自己尽可能的汲取到更多知识。
  ……
  然而刚刚发生的一切……
  李淳风都看在眼中。
  正如江川所想，沈靖发去的消息，化作电波首先要进入附近的终端基站，而作为卦师联盟的据点，这些基站处理的数据当然都被捕获。
  也正如周山所想，这的确是个陷阱。
  “嗯。”
  “看看到底会不会有人来。”
  “这样才能确定关远有没有带错人回来。”
  李淳风还是没有真正放心江川的身份。
  而卦师联盟不会故意将藏身之地都建设成同一副样子。
  至于为什么沈靖拍摄的照片会是一样的？那当然是因为他截获了图片信息，只将图片进行了更改。
  卦师联盟……实在是太有钱了，甚至比机构所掌握的资源还要更多，何况那些故布疑阵的地产资产，也一样能够带来巨额收益。那些年地产最为风光的时候，本来就极其有钱的卦师联盟，在卦象的指导之下变得更有钱了……
  什么蝙蝠侠？什么钢铁侠？最后还得是看史高治。
  不过李淳风却并没被有这方面的自觉。
  他揉着下巴，默默的想着：
  “如果这小家伙是克隆体，那机构应该不会冒险派人来。”
  “目前机构的核心力量都集中在昆仑。以周山的性格，应该不会这么轻易的出动人手。”
  “他如果出手，应该就会是雷霆一击。”
  “假如派人来强攻，就说明这里的江川才是本体。”
  “如果来人……”
  “会是谁？”
  “周山应该会在燕京镇守。”
  “如果不是周山……那就是何腾了？”
  “去哪？”
  “金陵？”
  他笑了笑。
  “关远，看来给你报这一箭之仇的日子不远了。”
  这是一个阳谋。
  问题的根本就在于，试探这江川到底是不是本体。
  哪怕是怀疑这是陷阱，他们也得往里跳。
  何腾和周山当然都意识到了这里面的问题所在，但是他们也不能放过这个营救江川的机会。
  一旦来人，那不单单是机构仅有的四名甲上之一要在此处落马，江川本体也将会死在他手里。
  一箭双雕。
  在此之后，这“神降”行动，就在无阻碍。
  可以正式开始了。
  ……
  宋宸离开之后，周山坐在办公桌前，皱紧了眉头。
  不是陷阱的概率，远远低于是陷阱的概率。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不能完全确认这就是个陷阱。
  “江川的命格特殊，涉及到他的事情，卦师联盟没有完全把握到也是有可能的。”
  “但只要是陷阱，不仅仅是何腾有危险，江川更是必死无疑。”
  “……”
  “核心点在于，金陵到底是不是目标地点？”
  “目前各地的异象，也应该与卦师联盟有关。”
  “这两件事有没有联系？”
  “江川不能死……”
  “但又一定要把他带回来。”
  “假如这是陷阱，那么江川就必然不在照片上的那地方。”
  “想要破局，关键就在于是否能发现江川真正的所在之处。”
  “何腾应该也想到了这件事。”
  “他又想怎么做？即便那不是陷阱，想要在别墅区锁定江川的位置也一样有难度。”
  “啧……”
  一时间，周山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面对着这盘可能是卦师联盟布好的棋局，似乎已经没有了万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