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缇萦(45)

  .........
  长安
  自大军开拔出征至今,已经有快一个月了,王娡勉强从弟弟的死亡和家族的败落中回过神来。
  可面对着空荡荡的皇宫,后知后觉开始觉得不安宁。
  她儿子上了战场,也不知近况如何了...
  以他们如今的关系,怕是写了信件去催平安,皇帝也未必会给她这个体面,王娡犹豫再三还是没写出家书,只是到底还是挂心的,时时烧香祭拜盼着神明庇佑皇帝平安归来。
  祭拜得多了,好像心也更诚,也更加信仰神明了。
  又听皇后说皇帝逗留过的河间郡出了个神女,灵验无比备受推崇,王娡又想有神女坐镇,那神明是不是会更加庇佑?
  这场战争是不是更快能胜利?
  于是王娡顺着卫子夫的意思下了懿旨,等着那所谓的神女来长安拜见, 与她一同为皇帝和出征的将士们祈福。
  也好奇着那所谓的灵验的神女,是否徒有虚名?
  可等到真正见到河间来的神女时,王娡却大脑一片空白。
  近乎失声一般回不过神。
  眉如远黛,轻轻上扬,恰似那弯弯的月牙儿,眼若秋水,明亮而深邃,仿佛蕴含着无尽的余韵。
  “民女赵氏缇萦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像…
  王娡晃了晃神,险些站立不住,实在是像极了古人。
  殿内自缇萦跪拜后便再无一声动静。
  河间的那个女子能引得陛下驻足和在意,必然是美貌的,卫子夫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骤然得见,却还是被意外地晃了晃眼睛。
  殿外阳光正好,夏花绚烂无比,却依旧不及眼前的女子分毫。
  这般颜色…
  卫子夫回神之间,指尖的帕子险些搅碎,在注意到太后眼底复杂的情绪变换时,不安的情绪更是如同泄闸的溪流。
  太后为何是这般态度,仿佛是故人归来一般怅然,甚至有不加掩饰的怀念和亲近…
  为什么?
  卫子夫焦躁不安,王娡却是眼前一亮,险些控制不住脱口而出昔日的称呼,只是还碍于外人在,勉强抑制住,“快起来…”
  王娡轻舒了一口气,把人叫起,缇萦规规矩矩地起身,就听见上首的人语气甚至说得上亲昵。
  “到哀家身边来。”
  这般亲近,缇萦还以为是和皇后对话,却发现太后的目光看着的居然是她自己…
  疑惑之间,抬眼也看清了王娡的面容。
  四目相对间,彼此俱是一顿,眼中都有如出一辙的恍然和恍惚。
  就连声音也像…
  可到底不是。
  五官精致如画,恍惚间还真的以为故人归来,如今定神细看,却又轻易地发现了面前的女子与故人之间鲜明的不同。
  但又莫名的让人觉得亲近。
  王娡几乎确定这是故人的转世,更加亲昵,“你是叫缇萦是不是?年岁几何?家里几口人?日子过得可还好?”
  刚刚拜见时太后娘娘还十分威严和肃穆的,如今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缇萦有些应付不了她的热情。
  也觉得奇怪。
  好像在哪里见过太后娘娘一般…
  可她怎么会有幸见过太后呢?
  “回太后…”
  缇萦想按规矩行礼,可腰还没弯下,就被扶起,“不必多礼——”
  王娡大抵是拜了几日神明,也变得信这鬼神之说了,眼前这与旧人像了六七分的女子,在她眼中几乎就是曾经的那个人。
  王娡甚至有些感伤,“你我之间不必讲究这些……”
  她哪里能受她的礼,甚至她行礼时,王娡的下意识的反应是避开。
  本该是自己向她行礼的。
  缇萦微愣,不计较这些,那讲究什么?
  不是说太后娘娘最讲究礼节了吗?
  “民女刚及笄不久,家中还有父母和兄弟…”
  进宫前恶补的礼仪没用得上,缇萦有些无所适从,“日子…过的也还好…”
  手还被太后亲切地抓在手里抽不出来,好像怕她一不留神就跑了似的。
  奇怪。
  王娡点了点头,“那就好。”
  河间是个小地方,富庶有余尊贵不足,曾经的那人身子也不好,不知是否真的能适应小地方的环境?
  还不放心,正欲多问,被人打断,“太后娘娘…”
  卫子夫垂首请示,也是提醒,“祭祀事宜已然安排妥当,这位姑娘该移步偏殿了…”
  为陛下和出征的大军祈福是要虔诚以待的,王娡原先的计划是河间来的神女与她一同焚香斋戒以示诚意…
  可如今却有些迟疑。
  缇萦开口,“太后娘娘,那民女就先告退…”
  “先等等…”
  缇萦手还是没抽出来 就听见对方安慰的温言软语,“你身子不好,这祭祀就先免了,免得伤了身子…”
  谁?
  身子不好?
  缇萦更迷惑了,她身体好的不能再好了,大夫说她能活到百岁呢……
  可还没能说话,就听见太后断然拒绝了皇后的规劝,取消了本来准备好的祈福仪式,甚至着急忙慌让人去找太医。
  要给她诊脉调养身体。
  缇萦:?
  眼睁睁看着王娡为了缇萦着急地张罗,完全没有先前的沉郁和闷闷不乐,换了一个人似的。
  卫子夫这段时日来自觉做得足够好,也成功让以往对她不假言辞的太后软下了态度,本来已经知足了,可如今比较下来才知什么是真正的喜爱和亲近。
  太后为了她,把自己忽视了个彻底,卫子夫脸上挂不住,“太后娘娘,为陛下祈福事关重大…”
  甚至连最操心的祈福,也抛到了脑后…
  卫子夫还想再劝,王娡打断她,不怎么耐烦,“皇帝吉人自有天相,少一两次祈福算得了什么。”
  那没良心的小子说不定还嫌她愚昧和多管闲事,才不会领她这份情,王娡失意时先前还记得他两分,如今不怎么乐意了。
  故人归来,哪里还记得起他呢。
  眼前人才最重要,王娡指挥心腹,“去把太医院的太医都给哀家叫过来——”
  态度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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