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戚七应允后，汉帕斯紧紧将戚七搂在怀中，在她耳边轻语：“主人，抱紧我。”
  戚七手上刚用上力，却见汉帕斯后背一双黑色羽翼收紧，下一刻，翅膀的主人在空中滞留一秒后向着地面坠落而去。
  坠落速度逐渐加快，但戚七并没有受到过多的侵扰，快速下坠产生的狂风气流皆被汉帕斯阻挡。
  不过就算如此，戚七依然闭上了双眼，就算她脑子不怕，但是猛然下坠对整个腹腔内脏带来的感觉也不小，特别是对心脏。
  要不是心脏被强化过，她现在可能已经晕厥过去了。
  不过很快，猛然下坠带来的不适感消失了，耳边传来低语：“可以睁开眼睛了。”
  睁开眼睛，第一眼便是汉帕斯完美的下颌线，随后视线转向四周，一栋栋带着点点灯光的房屋在缓缓倒退。
  此时汉帕斯的前进速度很是缓慢， 背后羽翼几乎处于滑翔状态，只有在快要跌入低位的时候，那双翅膀才会煽动两下。
  在这样的速度之下，迎面而来的微风抚在脸上带给人舒适的感受。
  戚七眯着眼睛感受着风的轻抚，并观察着周围的景象。
  每一扇门后的世界在灯光之下如剪影般呈现在她的面前，在破开诅咒回到家中之后，每一户家庭似乎都上演着一幕幕戏剧。
  有的家庭是在噩梦之后圆满团聚，众人拥抱哭泣；有的家庭却更像冰窖，夫妻漠然背对，孩子们在一旁看着两人不敢说话；有的家庭已经进入了激烈的争吵之中，在半空中戚七都能听到隐隐的争吵声。
  甚至还有摔瓶打罐、拳脚锤肉的声音。
  还有的甚至算不上家庭，只有独独一人，孤坐床沿，神情抑郁。
  但戚七并不觉得破开诅咒是一件坏事，有悲有喜才是人生百态，若是没了一些负面情绪，这个人还能算的上是人吗？
  就算是天生的乐天派，也会有偶尔失意的时候，一帆风顺的人生，也会有痛哭流涕的时刻。
  在只有欢乐的玩偶屋，就是陷入了堕落，抛却一切，失去灵魂，只是空壳一具。
  “那个是……？”一个海报猛然出现在戚七的视线之中。
  那张海报以金红为底色调偏深，穿着浅粉色芭蕾裙、金色发丝高挽的少女舒展的舞蹈姿态呈现在底色之上，海报的用纸有些旧了，边沿泛了黄，还有些破损卷边，但依然不能掩盖其上芭蕾舞者的耀眼姿态。
  “经典芭蕾舞剧《胡桃夹子》正在格蕾剧场演出……”戚七低声呢喃着上面用花体呈现的文字。
  这个舞者的形象让戚七想起了玩偶屋中的那个八音盒，它播放的歌曲正是《胡桃夹子》。
  “主人对这个感兴趣？”在戚七注意力转向海报的时候，汉帕斯就已经在缓缓靠近海报，让戚七可以看得更加清楚。
  戚七点点头：“有一点。”
  “好，一切都听主人的。”汉帕斯说着，视线在周围看了一圈，很快掌握了这附近的信息，背后翅膀猛地用力，朝着一个方向飞驰而去。
  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一座闪烁着霓虹灯光的剧院出现在了戚七的眼前。
  汉帕斯轻轻地将戚七放在地上，等她站稳后才松开护着的手。
  剧院的装潢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脑中灵光一闪，玩偶屋内的装修风格在她眼前闪过一瞬。
  她便知道这样的熟悉感从哪里来了。
  可不就是和玩偶屋极其相似吗？或者说，是玩偶屋像它。
  原本是想进去看看的，但是因为诅咒刚刚破除，众人还处于适应期，这里根本就没有营业，只是灯光开着，或许里面的工作人员在关掉灯光之前就已经变成玩偶进入了玩偶屋。
  也不知道剧院老板在看到电费通知的时候会不会有些惊讶？不过这个答案戚七就无从得知了。
  既然进不去，便只能在外面看看。
  那张《胡桃夹子》的宣传海报在剧院门口也有张贴，看上去是剧院的一大特色舞剧。
  当戚七注意到一旁的小小圣诞树，以及活动宣传语时，这才发现海报上被自己忽略的时间。
  正是圣诞节的时候，这是圣诞时期的特别演出舞剧。
  只是现在的天气似乎已经不再是寒冷的冬天，一路过来吹的风也是极为舒适的，估计正值春季。
  在宣传海报旁边还有一张裁剪过的彩色报纸。
  上面是一位金发淑女和剧组团员握手的场景。
  那金发淑女穿的一身裙装也和之前在玩偶屋见到的那个洋娃娃相似，与她握手的是一名芭蕾舞演员，应该就是《胡桃夹子》的女主角克拉拉，同时也是海报上展示的演员，与八音盒内的芭蕾舞者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在芭蕾舞演员身后侧，是一个戴着高帽子举着刺枪的士兵，看样子应该也是他们剧组的一员，既然是胡桃夹子的话，那这位戴高帽的士兵就是糖果王国的王子。
  一张照片中的三人，分别对应了在玩偶屋中的三个最显眼的玩偶。
  是巧合吗？还是……
  戚七转过身朝着剧院面朝的方向望去，那里有着几栋楼房紧凑排列着，而剧院对着的恰好有一条昏暗的小巷。
  思索一瞬，戚七抬脚往那边走去。
  昏暗的小巷，头顶只有一盏不算亮的白炽灯，灯边围绕着几只飞舞的蛾子。
  站在白炽灯下，面对着的便是一个大型垃圾箱，有着可回收和不可回收两个分隔箱。
  站在灯下看着这一切似乎毫无特征，和随随便便一个昏暗小巷相差无几。
  但是当戚七绕到垃圾箱后面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用废弃纸箱搭建出来的小型纸屋。
  不，它还算不上是屋子，内里的空间只能够供一个成年男子伸直了腿躺在内里。
  这是那个乞丐的屋子？戚七皱着眉想要更近一步的时候，从纸箱屋中突然窜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一双黝黑的眸子望着外面。
  这是一只杂毛的小狗。
  头部的花色和那个童话屋报时弹射出的狗头很是相似。
  这或许是那个乞丐养的狗狗吧？戚七想。
  它看见来人，有些失望地低头，不时用舌头湿润着鼻子，眼神看起来有些躲闪。
  还是一只怕人的狗狗啊。
  以免惊扰到它，戚七拉着身边的汉帕斯往后略微退了退。
  看着这只狗狗，戚七并不后悔杀掉了乞丐，毕竟他明明还有要守护的狗狗，却执意寻死。
  她只是有些心疼它，原本有了相依为命的伙伴，伙伴却没能支撑住寻了死路，让它又变回了孤独的流浪狗。
  “主人会把它带走吗？”汉帕斯看出戚七已经动了恻隐之心，不住开口问道。
  后者明显犹豫了，眉头紧皱，看着狗狗可怜模样心里就揪紧了似的。
  但是很快，从小巷的另一头跑过来一个女孩，她张开双臂拦在了二人面前道：“你们不要伤害它！它不咬人的！”
  “它也不是什么流浪犬，它是我的狗狗！你看！”说着，小女孩拿出了一样东西展示在两人面前。
  那是一个长条的，带着金属挂坠的项圈。
  小女孩骄傲似地抬头道：“这是它的项圈，上面还刻着它的名字！”
  似乎之前她就和这只狗狗接触过，在她出现后，狗狗便从纸屋中钻了出来，围着少女的腿打转，身后尾巴晃得欢快。
  戚七露出了一个职业性的温柔笑颜：“嗯，我知道它是一只好狗狗，只是觉得可爱看看罢了，它有你这么爱它的主人，它真是幸运。”
  哪知小女孩摇摇头，蹲下身摸了摸狗狗的脑袋道：“不，我拥有它，我才是幸运的那一个。”
  看着女孩抱着带上新项圈的狗狗越走越远时，戚七终于是释怀地笑了出来：“这个归宿可比跟我走好多了。”
  “主人家里也从来没有缺过狗啊……”汉帕斯嘟囔着。
  戚七当做没有听到，只是站在纸屋的位置回望霓虹闪烁的剧院，对于在巷子中的他来说，那里或许就是一场虚无缥缈的美梦吧？
  或许在那场美梦构成之时，他就已经死去了，死在了圣诞时节胡桃夹子的王国，死在了那一年没能过去的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