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
陈默不露痕迹的转移了话题，“这份资料，你看过了吗？”
“看过了。”顾梓茗吃完最后一口，抽纸擦了擦嘴，“说起来，前一段时间，我就看见这个案件上了新闻。”
“之前不是闹得沸沸扬扬么。”陈默点头道：“我也看见过那新闻，再结合这份资料，可以看出，事件的受害者全部是女性，死状凄惨，且生前皆被人砍下手指，手指遗弃在案发现场周围，但无论是哪一起案件，无论在哪一个现场，警方经过搜查，都只能找到九根手指。”
陈默是故意等顾梓茗吃完饭再提起这个话题的，虽然他相信顾梓茗不会因此感到有多不适，但尊重才是对话的前提。
“而那最后一根手指。”顾梓茗道：“警方在凶手的家中找到了。”
陈默想要说什么，但很快止住。
他翻到资料其中一页。
“乐平，男，28岁，无犯罪前科，出生于...”
这是凶手的个人资料。
而在这份资料中，有凶手的照片。
那是一个样貌有些吓人的男子。
如果要找一个形容词，那就是“凶神恶煞”。
“因为样貌缘故，犯罪嫌疑人的朋友很少，而最后被逮捕时，他正在上司的办公室之中，手中拿着一把刀，而他的上司，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陈默皱眉，“后来，警方在他的家中发现了其他犯罪嫌疑人的手指，而且，因为朋友很少的缘故，他没有社交活动，所有受害者遇害的当晚，他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没错。”顾梓茗看着陈默的神色，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在于...”陈默眉头皱的更紧，“这明明是所有证据确凿的一起凶杀案，根本不缺线索！王穹大队长为什么说要我们去找到线索，上面让我们入梦，到底是想让我们查什么？”
听到陈默的话后，顾梓茗先是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果然瞒不过你。”
陈默一愣，“什么意思？”
“王穹大队长在我来之前，提前找到我，跟我说你看过了资料后，应该会有些疑问。”顾梓茗道：“有一件事，是没有写在这份资料当中的。”
“什么事？”
“在所有的犯罪现场，没有任何凶手残留的痕迹。”
陈默一愣，随后神色大变，“你的意思是，抓到凶手后再返回现场，也没有找到任何的痕迹吗？这不可能！按照卡洛尔物质交换定律，凡物质与物质接触后，必定会留下痕迹，就算之前不知道这痕迹属于凶手，但之后进行逆推，也一样会发现其中关联！”
“但就是没有。”顾梓茗对陈默道：“这就是组织让我们入梦的原因和目的。”
“可是...”陈默又翻了翻手中的资料，这才疑惑的问道：“既然犯罪现场没有任何的痕迹，那警方是怎么抓到他的？”
“监控。”顾梓茗没有迟疑，道：“这也是另一件没有写在案卷中的事情，一名商人在凌晨关门时，发现一个男人远远的跟在另一个女人身后，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他连忙报警，但警方赶到时，男人和女人都消失了，第二天，女人的尸体出现，死状与前面的案件一模一样，而警方经过监控排查，终于锁定了凶手。”
“而凶手似乎知道了自己被发现，所以，在第二天上班时，当场杀害了上司，坐在上司的办公室中，等待警方抓捕。”
顾梓茗补充道：“之所以没有写在资料里，是因为警方还没对外公布这件事，想等到线索齐全后，再召开发布会。”
“是害怕有人质疑时，拿不出证据吧。”陈默表示理解，“警方也挺辛苦的，没有证据的时候，知道谁是犯人都无法去抓。”
“不过...”陈默问道：“他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上司？还是说，上司才是他真正的仇恨对象？这么看来，他的上司是一名女性，的确有仇恨转移的可能。”
顾梓茗不可置否，“凶手是一名程序员，日常就是996，最忙的时候甚至有可能大半月都住在公司。”
“所以他砍去受害者的手指，是因为他自己的手指已经因为工作而不堪重负了吧。”陈默叹了口气，摇头道：“进入这样一个心理变态的梦境，还不知会遇到怎样凶险的情况。”
“这一次是两个大队的联合行动，前辈很多。”顾梓茗道：“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陈默点了点头，不过，眉头并未舒展。
第二天，陈默和其他队员通了电话，这一次的入梦，秦薇薇参加不了，因为入梦时间是白天，她还要筹备演唱会，不过，鉴于她的特殊身份，护林局倒是给了特别准许。
而温良，倒是显得很兴奋，一副什么都不担心的样子，对这次的合作表示了期待。
至于白岚，陈默跟他通话时间最长，两人关于案件聊了足足一个小时，白岚提出的一些想法，也让陈默对于进入这个梦境有了更多的准备。
不过，除了关于梦境的事情，还有另一件事需要准备，那就是期末考试和即将到来的假期。
期末考对于陈默来说是小意思，而假期嘛...
在学校的那些人看来，陈默天天都在度假。
而与队友通话后，陈默并没有闲着，而是立刻开始调查有关这起案件的全部资料，除了官方资料以外，他还需要更多的信息，因为这对于别人来说只是一个恐怖的杀人魔，但他却必须真正的进入这个杀人魔的世界。
而这么一查，还真的就查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斩指杀人魔乐平，这是网友给他的称呼，而其被逮捕的消息已经在整个龙国传的沸沸扬扬，无数的“朋友”“朋友的朋友”“凶手的朋友的表哥的妈妈的好闺蜜的女儿的朋友”进行了爆料。
不过，以上信息都是无用信息。
因为这些爆料一个比一个离奇，仿佛这乐平从幼年开始，就已经是一个恐怖的杀人魔苗子一般。
但，在陈默看来，无论乐平之前的性格如何，但这起案件很清晰的表示了一点，那就是乐平的杀人欲望是从对上司的仇恨和不满而起的，与他的童年关系不大。
而真正有用的信息，是关于乐平所就职的这家公司的爆料，和自称乐平的房东的爆料。
首先，是关于这家互联网公司。
这家互联网公司是近几年才成立的，与许多大公司有着外包合作，而其在业内最大的优势，是他们的工作效率，这家公司完成任务从不拖延时间，甚至还会提前，但据爆料人所言，这一切的成果，都是这家公司通过对员工的压榨而得来的。
这倒是与顾梓茗所说的，凶手日常996不谋而合，而最关键的信息是，爆料人自称自己之前在那位受害的女领导手下工作，那位女领导性格非常严厉，对手下的管理更是如此，让本就压力极大的他，压力更甚，而他最终离职，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还有更多的人不走，是因为这家公司的待遇真的很丰厚，工资待遇在整个京都都是数一数二的。
而第二点，是那个自称凶手房东的人的爆料。
房东住在凶手楼下，而他经常能听到半夜从楼上传出菜刀在砧板上切菜的声音，甚至有时还有搅拌机的声响！
这就有些瘆人了。
而且，房东从没进过凶手的房间，因为每次收租凶手都死死的挡着房间，不让他看，再加上对方长相实在恐怖，房东也害怕，在门口没有闻到异味什么的，便没去多管了。
不过，有一次，凶手开门后，房东看见他的衣服上，沾着红色的液体...
这两条评论都是高赞，其中，第一条评论下大多都是打工人的吐槽，甚至有人在发布理解凶手的言论。
而第二条评论，多半是凶手的真实房东所留，因为其话语中无意间透露的一些地点，事物，都很有真实性。
而接下来，陈默就没再翻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有些人说的煞有其事，但其话语根本经不起推敲。
紧接着，陈默将重点放在了凶手的公司和家中。
因为，凶手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这几乎占据了凶手所有时间的两个地点，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凶手潜意识中梦境世界。
地形，建筑物，还有周边的环境，陈默将自己能调查的一切都全部详细的调查了一遍。
而时间，也就在这之中慢慢流逝。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身处护林局当中。
“这一次行动非同小可，希望大家在梦境世界中能够通力合作，共同完成组织下达的任务。”此刻，楚天站在队伍最前方，大声的说道：“如果有找到什么线索，你们记得使用“阴阳月”联系赵季！”
看着楚天，陈默环视一圈，有些疑惑，“二大队长呢？”
“出任务。”顾梓茗道：“今天的一切行动，由楚天大队长负责。”
陈默看了看楚天，没再说话，说是“负责”，但其实，他们大队长来这里要负责的事情只有一件...
此刻，那个叫“乐平”的凶手恐怕已经被运送到了这里，而大队长的任务，就是在任务失败，乐平化作蜃兽之际，将其斩杀！
“好了，什么非必要情况下禁止争斗这些老规矩我就不再多说了，各位应该都懂。”楚天大声的宣布，“现在，行动开始，祝各位带着完好无损的记忆，平安归来！”
而伴随着楚天的话，陈默的面前出现了提示。
“是否进入d级梦境世界“格式化”？”
看着面前的提示，陈默一愣。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梦境世界名称，难道，这就是程序员的世界吗？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犹豫，紧接着，陈默便点击了是。
“梦境世界：格式化。
任务模式：团队模式。
主要任务：帮助梦境之主品尝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陈默：...
如果说，之前是梦境世界的名称让他有些无语，那么现在，他是彻底的绷不住了。
这尼玛就是变态杀人狂的执念吗？品尝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这是有多爱吃！等等...
陈默突然回过神来。
变态杀人狂的世界，其实和常人不太一样。
梦境世界的任务，说不定暗藏着深意与陷阱。
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难道，这里的食物，真的就值得是他们正常人眼中的食物吗？
再联想到之前自己看到过的案卷案宗，陈默不禁有些汗毛倒立。
这个叫乐平的杀人凶手，为什么要在每一个犯罪现场，都搜集受害者的一根手指？仅仅是为了当作战利品或者藏品？
不，或许说不定，可能，手指对于受害者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
比如说...食物...
陈默被这个猜想吓了一跳。
而就在这时，陈默的面前出现了提示。
“天赋“作茧自缚”发动，进入梦境世界晚于其余人一定时间，自选特殊提示\/道具\/状态。”
“请选择：
特殊提示：关于完成主线任务的特殊提示，普通信息80%，稀有信息：19%，决定信息：1%。
道具：一些简单的食材（有10%概率抽到决定性食材。）
状态：厨艺一定程度加成。”
陈默：.....
这是什么选择？！
难道，难道真的是为凶手寻找美食？他杀了人，心中却只惦记着吃？难道人命在他的心中，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陈默有些莫名的愤怒，因为他突然就想起来，自己曾经看过一篇报导，是对变态杀人犯的采访，最后，作者总结到，其实，大部分的变态杀人狂对于自己令人发指的行为并没有罪恶感，相反，他们会认为是受害者的错，如果受害者不出现那个地点，他就不会杀了他们。
“美食？”陈默冷笑，“怪不得，王穹大队长说，这个任务不用完成也没关系！”
想也没想，陈默选择了第一条。
嗯...其实还是想了一下的，厨艺直接略过，之所以选择第一条，是因为陈默怕自己选了道具，会抽到一根手指....
“获得普通信息：梦境之主对于鲜红的食材情有独钟。”
陈默看到面前的提示，心中的愤怒反而降了下来。
如果，这人的世界观本就和常人不同。
那么，他没有必要生气。
只需要进入这个世界，找到对方在犯罪现场留下的痕迹，或者说得知对方清理掉这些痕迹的方式就可以了！
下一刻，眼前场景变换。
而等到陈默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出现在了梦境世界当中。
他正站在一台金属机器前，而在机器之上，有一条条传送带，传送带中，有食物被传递，又在机器的各个节点被加工。
“别愣着啊！”
陈默感觉有人碰了碰自己，他听到身旁的人对自己小声的说道：“还不快把东西装好！不然，等会儿组长过来，你要被骂了！”
陈默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自己手上的手套，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职责和处境，他现在是一个食品加工厂的工人，他负责的是装袋的其中一环工序。
将自己面前的食物装进袋子里，对自己身旁，刚刚提醒自己的人小声道谢。
咔~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响声，他面前的庞大机器停止了运作。
“休息时间到了。”陈默身旁那人，取下脸上的口罩，笑着对陈默说道：“哥们，出去走走？”
而陈默看到此人的笑容，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此人虽然是在笑，但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在下一瞬间，就会毫无防备的收割走陈默的生命！
此人...正是乐平！
“不...不用了。”陈默连忙摆手，“我不累。”
“这样啊。”乐平对陈默又笑了笑，笑的比上次还要难看，陈默觉得，他的笑中，隐隐约约有一丝落寞。
陈默骤然领悟，乐平其实知道自己的样貌可怖，而他也不知经历过多少冷眼，早就习惯了别人的拒绝，或许，这也是他性格扭曲的原因之一。
再联想到自己曾经在网络上看到的那些嘲讽，唾弃，冷言冷语。
陈默突然觉得，真正让乐平扭曲的，或许...并不是他自己。
而是..这个看脸的世界！
“等等！”
陈默突然开口，乐平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陈默。
乐平的眼中散发光芒，似乎有些希冀。
陈默转动着手臂，慢慢走向乐平，“这么一感觉，手臂有些僵了呢，我也出去走走吧。”
乐平又笑了，他似乎很爱笑，笑容依旧吓人，但，有些真诚。
陈默虽然心中充满了提防，但按照他对乐平的了解，对方应该不会在上班的地方直接对他出手，而且，他还是男人，不符合对方的狩猎目标。
既然如此，就这么接触一下他也不错。
陈默和乐平并肩走着，他没有开口，乐平也没说话。
陈默是有心事，并且，一直提防着乐平，而乐平，则像是不善与人交谈的样子，一副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陈默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是否太过谨慎了一些。
“乐平，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工作？”陈默开口前，其实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所有话。
“我...”乐平似乎没想到对方会忽然开口，而且还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有些不知所措，一开口就被口水噎住了，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陈默的工牌，才开口说道：“陈默，我...我从小就喜欢美食，那时候，我就希望长大以后能去加工美食的地方工作。”
陈默顿时了然，怪不得他会出现在食品加工厂而不是互联网公司，原来，这是乐平从小的梦想。
没有人从小开始梦想就是杀人，每一个人的小时候，一定都有一个纯真的梦。
紧接着，陈默按照自己之前的设想，接着问道：“哦？你从小就喜欢美食？那你最喜欢吃什么？”
陈默看似漫不经心，但事实上，他的内心已经紧张。
“我...我最喜欢的...”乐平说起这个，有些激动，导致有些结巴，“我最喜欢吃的当然是...”
“吃我一拳！”
嘭~
然后，陈默就看见话未说完的乐平倒飞而出....
陈默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刘川。
刘川则是得意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乐平，“乐平，怎么样，好吃吗？我的拳头，是不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你在干嘛？”陈默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震惊了。
“你在干嘛？”
让陈默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刘川居然反问了他一样的话。
陈默愣了一下，这才道：“我在调查他喜欢吃的美食啊！”
“调查他喜欢吃的美食？凭什么？！”刘川看着躺倒在地没有动静的乐平，唾弃道：“呸，他这样的变态杀人犯，只配吃拳头！”
陈默：....
“行了。”刘川看见陈默震惊的神色，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道：“别惦记着什么主线，什么美食了，我们要做的是找到他杀人的手段和遗留在现场的痕迹。”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陈默看着乐平，“你快把他打死了，我们还怎么找证据？”
下一刻，刘川的身体僵住了...
没有名字的食品加工厂医务室。
乐平悠悠转醒。
睁开眼，他还有些迷茫。
“陈...陈默？”乐平口中呢喃着。
“我在。”
陈默赶忙回应，凑了上去。
嗯...然后默默的又拉远了一些。
不怪他，实在是乐平的样貌，却是有些吓人。
“我怎么晕了？”乐平从病床上坐起，摸着自己的脑袋，“我记得我刚刚在跟你聊天，然后一个拳头在面前放大，我就...”
“1号床乐平。”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乐平转头，看见了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近。
男人手中端着一个药碗，碗中热气升腾，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
“来，喝了这碗药，你就会忘记...不对，就会痊愈了。”男人将药汤端给乐平，笑容温和。
陈默有些嫌弃的拉远距离，屏住呼吸，皱着鼻子看着自己面前穿成医生样貌的刘川。
“你...又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