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化疗

  第二天输完液后,赵家福感到胃里不舒服,不想吃东西。
  赵家福问刘建民:“建民,我这是怎么了?总是想吐?”
  刘建民说:“爸,医生给您输的消除腹腔内炎症的药水,对肠胃有刺激作用,所以会出现这些症状,只要炎症消了,停止输液,这些症状就会消除的,您放心吧。”
  赵家福输液后的各种反应,李义顺他们不清楚,但张工却看得明白。
  晚上,趁赵家福睡着了,张工悄悄把刘建民叫到病房外走廊尽头。
  “小刘,我听说你也是医生,唐突地问一下,你父亲是不是也在做化疗?当然,如果不方便的话就当我没问。”
  刘建民满脸疑惑地看着张工,不知道该不该说。
  张工忙说:“你放心,我谁也不会说的,我是胃癌,去年做的手术,胃切除了三分之一,也在做化疗,我明天就出院了,我是看你父亲输液后的症状和我一样才问的,没什么恶意。”
  刘建民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张工就把自己所知道的中医饮食禁忌及做化疗该注意的事项详细地告诉了刘建民。
  张工出院那天,临行前微笑着跟大家一一道别。
  当天傍晚,刘建民陪着赵家福在走廊里散步,碰到也在走廊里散步的李义顺,赵家福便让刘建民先回病房,自己和李义顺在走廊的长椅上坐着聊天。
  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张工,李义顺问:“赵哥,你知道张工得的是什么病吗?”
  赵家福摇了摇头。
  李义顺说:“是胃癌!”
  “胃癌?张工不是说他是来做化疗的吗?”赵家福吃惊地问,他知道癌症是不治之症。
  “赵哥,我也是听张工说的,化疗是治疗癌症的一种方法,好像是通过药物来杀死身体里的癌细胞,具体的我也不懂,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回想着这几天自己所见到的跟病友有说有笑,还乐于助人的张工,赵家福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即将面对死亡的人还能这么淡定。
  赵家福感慨道:“真没想到,张工患上这种病,还依然如此乐观积极。”
  赵家福的语气中流露出对张工的钦佩和赞赏之情。
  “是啊,我刚做完手术那会儿,总是很消极,精神也不好,张工就以他自己为例安慰我,张工说他刚检查出胃癌的时候,也很痛苦,甚至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想着自己为什么会得这个病,抱怨上天对自己不公平,甚至想到自己离开后,妻子、孩子该怎么办?”
  说到这,李义顺喘息了会儿,又接着说:“张工做完手术后,他媳妇就安慰他,你难过有什么用,难过病就会好了吗?你要向前看,人只要活着,这日子总要过下去,哭是过一天,笑也是过一天,为什么不笑着过好每一天呢?为了我和孩子,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恢复信心,振作精神养好身体。”
  李义顺稍微停顿了下,又说道:“张工告诉我,当他听完媳妇的话后,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从此后,他开始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态度,不再忧虑重重,而是该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该睡觉的时候就安心睡觉,同时也非常积极地配合医生的治疗,令人惊讶的是,这样做之后,他的身体状况竟然逐渐好转起来,听了张工的话,我就想人家张工身患绝症都能够如此豁达开朗,我不过是切除一部份肺而已,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因此,我也慢慢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变得释然了,张工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从心底里对他充满敬意。”
  李义顺说了他做完手术后说得最多的一次话,他稍稍有点喘,赵家福陪他坐着休息了会。
  第四天下午吃完饭后,赵家福对刘建民说:“建民,我在医院里待了几天,感觉人都快憋坏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刘建民说:“好的,爸,我们就在附近走走。”
  两人走出医院大门。
  铁路医院本就坐落在弥淋市中心,一出大门两边就是鳞次栉比的商店。
  赵家福和刘建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路过一个儿童用品商店的时候,刘建民忽然被橱窗里的一个婴儿车吸引住了,他对赵家福说:“爸,您等一下,我进去看看。”
  刘建民走进店内,让售货员拿出一个婴儿车看了起来,最后还是不舍地放下,走出了商店。
  赵家福问刘建民:“没看上?”
  刘建民诚实地答道:“不是,那个车有点贵,我觉得孩子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性价比不是很高。”
  赵家福说:“建民啊,你们现在只生一个孩子,该用的就要用,别舍不得,不要像我们这一辈人,省吃俭用的,既苦了自己也苦了孩子。”
  “知道了爸,我再考虑考虑,反正现在一时还用不到。”刘建民说。
  一个星期后,赵家福的化疗结束了。
  出院时陈主任对赵家福说:“你肠内的炎症目前是消了,但有可能会反复发作,所以一个月后,你还要再来一次,以巩固治疗效果。”
  赵家福说:“好的,陈主任,谢谢你。”
  赵家福结束了他的第一个化疗疗程回到金东市。
  一九九一年一月中旬,刘建民陪着赵家福又来到铁路医院做第二次化疗。
  这一次赵家福住的是门两边各四张病床的八人间大病房。
  办理完住院手续,整理好带来的东西,刘建民出去买晚饭。
  坐了一上午的车,赵家福感到有些疲乏,正起身拉开被子准备躺上去休息会儿,突然病房里传出一声痛苦惨烈的叫喊声。
  赵家福吓了一跳,他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对面门边十七号病床上,一个人正弓着身子,头抵在病床上跪着,痛苦地呻吟着,刚才的叫声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真是遭罪呀!”赵家福旁边陪床的中年妇女小声地嘀咕着。
  “他怎么了?”赵家福小声问。
  “听说是肠癌晚期,疼的。”中年妇女轻声说道。
  “爸,我去叫医生来给您打一针杜冷丁。”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正站在十七床边,轻轻地抚摸着床上病人的后背,眼含泪水地说道。
  “别去,过了这一阵就好了。”跪在床上的人传出了低沉的声音。
  赵家福被跪在床上的人震撼了,他很想看看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赵家福吃完晚饭后,那个跪在床上的人已经侧身躺在病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赵家福做完各项检查刚进入病房,就看到十七床那个陪护的年轻人一只手提着输液架,一只手搀扶着一个头戴鸭舌帽,身高近一米八十,看着约五十七八岁模样的枯瘦如柴的中年人正往外走。
  赵家福连忙让到一边,年轻人说了声谢谢,中年人蜡黄的脸上则挤出了一丝笑意。
  看着中年人宽大病号服里瘦削的背影,赵家福的心中不知为何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悲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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