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被针对上，有他好果子吃？
  “不就是长得像狐狸精，有啥不好惹的？！”
  郑来娣撇嘴说：“像那样的狐狸精，不定哪天给她男人戴绿帽子，不信你等着瞧好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崔兴旺恨不得给自家婆娘一个大嘴巴子，他说：“那样的人可不是一般家庭能培养出来的，你眼皮子浅也别动辄给我招祸！”
  “我啥时候给你招祸了，要不是为给你出气，为了你能坐到那个副厂长位子上，我做啥要像泼妇似的、在院子里骂骂咧咧被人当猴子看？
  良心是被狗吃了不成？咋就看不到她的付出！
  熟料，崔兴旺像是没听到郑来娣所言，他陷入自己思绪，嘴里自语：“怎么就没看到那位秦副厂长呢？难道他不在家？不应该呀……”
  郑来娣嘴里叭叭：“啥应该不应该的，没准那秦副厂长是不想见咱们，躲在房间里呢！”
  “就你有脑子！”
  崔兴旺被拉回思绪，他瞪眼郑来娣，警告：“你给我管好你那张臭嘴，要是被我知道你哪天又得罪隔壁，不用我多说，你便收拾包袱滚回乡下去。”
  “大丫正在相看对象，你却让我滚回老家，别是你不安啥好心，想另找吧？”
  郑来娣的大闺女名叫崔大丫，年二十一，在机械厂职工食堂做临时工，按说在这年月，二十一不说结婚，但起码已经有对象，奈何崔大丫相貌普通，个头最多一米六，偏偏人长得又黑又瘦，加上没上过一天学，因此，想要找个好点的对象，说实话，不是很容易。
  而郑来娣眼界又高，总想着给崔大丫相看个吃商品粮的小干部。
  没错，普通工人，郑来娣可瞧不上。
  因为在郑来娣眼里，崔兴旺在机械厂是部门主任，不管咋说都是干部，那么她闺女嫁的人自然不能太差。
  哪怕这未来女婿是个芝麻绿豆大点的小官，只要是城里户口，其他方面一点都不重要。
  譬如长得好不好，是不是残疾，完全无所谓！
  于是，崔大丫的婚事就在郑来娣挑挑拣拣中拖到现在。
  “不可理喻！”
  崔兴旺黑脸：“我要是想另找能和你把日子过到现在？”
  “算我错了，你别生气。”
  郑来娣服软，她说：“大丫的婚事你眼下可有眉目？”
  “我能有什么眉目？”
  崔兴旺一想到家里几个闺女，就对郑来娣气不打一处来，他死死地看着郑来娣：“当初我说送几个丫头去上学，不管咋样，多少能识几个字，
  你却说什么都不答应，咬死要把钱给儿子留，可到了几个丫头长大成人，你偏又心气高，想给她们相看门好亲事，还要人家男孩子身上有职位，郑来娣，你难道就不觉得自个脸大？”
  大丫能拿出手的也就做饭还行，别的方面皆普普通通，尤其没读过书这一点，人家男孩子要是稍微有点能耐，能看上他家大丫头？
  既是吃公粮的，身上又得有职位。
  郑来娣成日就知道想好事！
  “咋就是我脸大？不让大丫她们姐妹几个上学，你最后不也答应了？！要是你坚决反对，我还不是得听你的？！再说，我如今想给咱家找个好女婿，这又有啥错？”
  见郑来娣理直气壮，完全不知道错，崔兴旺越发气狠了，他咬牙说：“日后和女婿过日子的是大丫，不是咱们这个家，你可别再说刚才那种丢人现眼的话！”
  五个闺女没一个上过学，崔兴旺不知道他当初是咋想的，难不成脑子被驴踢了，从而听了郑来娣的歪理，由着郑来娣在家磋磨几个闺女，不送她们去读书？
  现如今，老大二十一、老二十九、老三十七、老四十五，其中老大因有个临时工的工作，得以留在他们两口子身边，而老二十七便被郑来娣给报名去下乡，老三去年也被郑来娣报名，前往老二下乡的地方插队，
  老四同样被郑来娣打发走，走的时候刚满十五岁。
  用郑来娣的话说，他们家有仨闺女下乡，这不仅是一件很光荣的事，而且对他日后升职有莫大的好处。
  就这么着，他默许了郑来娣的做法，甚至还忍不住在心里感谢表舅，早年能帮他把几个闺女的户口落到机械厂这边，也就是农村户口变成吃公粮的城里人。
  然，他又清楚，国家号召知青下乡，可他家那三个，说好听点，不算是睁眼瞎，起码有跟着他认识几个字，但和“知识青年”压根不挂钩。
  好在镇知青办并未多考究，于是，他家老二、老三、老四下乡倒还顺利。
  “我没读过书，你是知道的，现在却嫌我不会说话，有你这样的人吗？”
  郑来娣抹眼泪。
  “你既然知道不读书没啥见识，甚至连话都不会说，为啥还不让老大她们上学？”
  崔兴旺冷声说：“明个我就带五丫去小学报名，她眼下不过十岁，只要肯用功，上学应该来得及。”
  “不行，我不答应！”
  郑来娣坚决反对：“五丫去上学，谁来照看家宝？”
  “要你干啥？”
  崔兴旺发火：“成日就知道和一些老娘们磨嘴皮子，几个闺女个个被你磋磨到大，要不是知道她们是你生的，我都怀疑你是旧社会的恶毒后娘！”
  郑来娣想发疯，被崔兴旺瞪了眼，她瞬间消停下来。
  “家宝送幼儿园，五丫去读小学，事情就这么定了，明个我请半天假，专门办这两件事。”
  崔兴旺的语气不容置喙，他说：“至于你……厂里要新招两个打扫卫生的临时工，我想法子给你弄一个名额。”
  郑来娣没出声。
  屋里，崔五丫听到自己明天就能上学，高兴得捂住嘴直流泪。
  她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她怕，怕自己弄出动静，导致上学的事泡汤。
  在他们家，她们姐妹没一个不羡慕别人家的女娃娃能读书，可在她们家却不行。
  只因她妈说她们姐妹是赔钱货，读书是浪费钱，毕竟她们长大都得嫁人，成为别人家的媳妇。
  是她爸偶尔留意到她们姐妹羡慕别人家、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能背着书包去上学，才找来旧的小学课本，在家教了她们姐妹几个字和简单的数学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