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惨败匈奴

  (赵破奴)将二万骑击匈奴左贤王,左贤王与战,兵八万骑围破奴,破奴生为虏所得,遂没其军。

  ——《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

  自元狩四年(前119年)“漠北之战”后,匈奴持续向北迁徙,此后几乎没有再对汉朝进行侵扰,安心休养生息。元鼎三年(前114年),伊稚斜单于去世,其子乌维单于即位,乌维单于虽然野心极大,但受限于自身实力,也只能坚持父亲的国策,继续远避漠北恢复实力。

  元封元年(前111年)冬十月,汉武帝颁布诏书,“南越、东越都已收到应有惩罚,而西蛮、北夷尚未镇服”,因此决定巡视边疆,为此设置十二路将军,由汉武帝亲自统率。

  汉武帝率兵自云阳北上后,经上郡、西河、五原,出长城后继续向北,登上单于台,至朔方郡的黄河边,勒兵十八万骑、旌旗径千余里,以彰显武力、威慑匈奴。

  由于匈奴早已远退北方,汉武帝此次率领大军北上,根本没有见到匈奴人的踪影。

  为了寻敌决战,汉武帝以郭吉为使者,命其前往匈奴告知乌维单于,“南越国王人头已经悬挂在了大汉皇宫的北门阕上。如今单于若是能战,天子已经亲自率军在边境等候;若是不能战,就应该归降大汉,为什么偏要逃到大漠以北,寒冷、困苦而又缺乏水草的地方呢?实在没什么意思!”

  郭吉话音刚落,乌维单于大怒,下令将引荐郭吉的官员斩首,同时将郭吉扣留,迁徙到北海之畔。不过,由于此时匈奴元气大伤,根本不敢与汉朝正面交锋,乌维单于虽然恼怒,却也只能忍下这口气。

  汉武帝得知匈奴扣留郭吉,而又不愿出兵后,明白匈奴已经无力与汉朝再战,这才解散军队,起驾回朝。

  汉朝退军后,乌维单于却仍旧感觉到一丝丝惧意,为了缓解汉朝带来的巨大军事压力,在此后多次派遣使者前往汉朝,想要重新与汉朝和亲修好,态度极为恭敬。

  汉武帝为了窥探匈奴虚实,便也派遣王乌出使匈奴。王乌出身北地郡,因距离边境较近,对匈奴习俗极为熟悉,他在抵达匈奴后,便遵从匈奴的风俗,放下了作为使者象征的旄节,独自进入匈奴单于的毡帐之中,以匈奴礼节拜见乌维单于。

  乌维单于见王乌如此懂礼,十分热情的接待了王乌,并对王乌表示,自己乃是真心想要与汉朝重修于好,为此不仅当面许下了许多承诺,甚至表示要派匈奴太子到汉朝充作人质。

  王乌回奏汉武帝,汉武帝十分高兴,然而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匈奴太子的到来。实际上,乌维单于野心极大,他之所以对汉朝态度恭谨,表现出一副积极修好的模样,不过是为了韬光养晦,为匈奴恢复实力争取时间罢了,又岂会真的将太子质于汉朝。

  汉武帝见乌维单于食言,又派杨信为使者前往匈奴,杨信此次出使,本就带有一定问罪性质,自然不会再像王乌那样遵从匈奴风俗,与之对应的,乌维单于对于杨信的态度自然也就比较冷淡。

  杨信质问乌维单于,为何食言不送太子入质,乌维单于回答,“按照以前的盟约,汉朝应将藩王的女儿嫁到匈奴来,再供给一定数量的缯絮、钱粮,以这种方式进行和亲,匈奴便也不再侵犯汉朝边境。如今却要违反以往的盟约,反让我的太子去做人质,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由于当时汉朝忙于四处用兵,这种时刻汉武帝也不愿与匈奴闹僵,杨信回奏之后,汉武帝见乌维单于态度如此强硬,只好又改派王乌前往匈奴,重新缓解双方的关系。

  王乌前往匈奴后,乌维单于态度再度转变,又以好话献媚,为了讨取更多财物,甚至欺骗王乌道,“我想亲自前往汉朝面见天子,相互结为兄弟。”

  王乌回奏汉武帝后,汉武帝信以为真,命人在长安为乌维单于修建宫邸。然而,与前次一样,汉武帝翘首以盼,却迟迟不见乌维单于的身影。

  元封四年(公元前107年),乌维单于派遣身份尊贵的使者前往汉朝,汉武帝质问乌维单于屡次失信的原因,匈奴使者表示,“除非汉朝也派遣地位尊贵之人作为使者前来,否则我们是不会说实话的。”

  不久后,匈奴使者身患重病,汉武帝虽然派人细心诊治,不惜使用各种名贵药材,生怕因为匈奴使者死在汉朝导致双方决裂,但匈奴使者最终还是不幸死去了。

  汉武帝无奈,只好派路充国佩戴两千石官员的印绶,出使匈奴的同时,将匈奴使者的灵柩送回,并一同送去价值数千金的丧葬费用,以表达歉意。

  路充国抵达匈奴后,负责接待的人向乌维单于介绍路充国,“这是汉朝地位尊贵之人”,虽然汉朝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但乌维单于还是以汉朝杀死匈奴使者为由,将路充国扣留于匈奴,并开始派出骑兵屡次侵犯汉朝边界。

  彼时,受迫于东部乌桓和鲜卑的崛起,匈奴越发向西北迁移,其中左贤王部已经向西迁徙到了云中郡以北,右贤王部则位于酒泉和敦煌郡以北,控制区域已经大幅度缩水。

  于是,为确保边境安全,汉武帝任命郭昌为拔胡将军,与征讨楼兰、车师凯旋归国的浞野侯赵破奴一起,屯兵于朔方以东地区防备匈奴。

  彼时,匈奴虽然连番侵犯汉朝边界,但因自身实力尚未恢复,也不敢贸然与汉朝开战;汉朝方面,由于汉武帝连年向东南、西南、东北和西北用兵,一时也无法顾及匈奴方面,只能屯兵边境以防御为主。

  此后数年间,汉朝与匈奴虽然在边境地区时有摩擦,但双方总体都比较克制,基本维持着和平的态势。在此期间,汉朝与匈奴既相互派遣使者,又相互扣押对方使者,先后各有十余批使者被对方扣押。

  元封六年(前105年),在位十年的乌维单于去世,其子乌师庐继承单于之位,因其年纪尚小,故被称为“乌师庐儿单于”或“儿单于”。

  消息传至汉朝,汉武帝认为这正是搅乱匈奴的好机会,为此派遣了两位使者,其中一位前往吊唁乌维单于,另一位则前往出使匈奴右贤王,意图离间乌师庐儿单于与右贤王之间的关系,促使匈奴内部混乱分裂,以达到进一步削弱匈奴的目的。

  乌师庐或许年少,没什么政治经验,但右贤王却看出了汉朝的险恶用心,因此将汉朝使者全部送到了乌师庐儿单于处,并向乌师庐儿单于说明了汉朝的野心。乌师庐搞清楚原委后大为恼怒,将汉朝使者全部扣留。

  汉朝虽然没有实现搅乱匈奴的目的,但乌师庐儿单于自己,却差点让匈奴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相较于自冒顿单于以来的数位单于,乌师庐由于太过年少,显然不是一位合格的统治者。由于性格十分凶厉,喜好杀伐,动辄便处死看不顺眼的大臣侍者,结果即位仅仅数月后,便搅的匈奴内部人心不安,局势混乱。

  太初元年(前104年)冬,匈奴地区遭受暴雪袭击,牲畜多半因饥饿寒冷而死,然而乌师庐儿单于非但不体恤匈奴百姓,反而依旧我行我素,命人将建议赈灾的左大都尉暴揍了一顿。

  左大都尉麾下众人愤愤不平,建议杀死乌师庐儿单于,南下归附汉朝。心中愤懑的左大都尉,于是派人偷偷前往汉朝,上奏汉武帝说,“我实在忍受不了单于的凶残暴戾,因此想杀死单于归降汉朝,但由于汉朝距离太过遥远,如果汉朝能够派兵来迎接我,我就立刻杀死单于归附。”

  汉武帝闻讯大喜,特地命令因杅将军公孙敖远赴塞外修筑受降城(今内蒙古乌特拉中旗东部新忽热苏木西北),准备随时出兵支援匈奴左大都尉。

  太初二年(前103年)春,汉武帝认为受降城距离匈奴所在还是距离太远,即使匈奴内部真的发生变故,汉朝边军也很难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于是,汉武帝又命浞野侯赵破奴率两万骑兵出朔方郡西北两千里,前往浚稽山驻扎,以备随时支援左大都尉,同时派人与左大都尉取得联系。

  左大都尉得知汉军抵达后,立即组织人马发动刺杀行动,却不想计划泄露,乌师庐儿单于不仅挫败了刺杀计划,同时也得知了汉朝大军深入匈奴腹地的情报。

  遭遇刺杀的乌师庐儿单于大怒,处死叛乱的左大都尉后,又派左贤王率领八万骑兵攻打驻扎于浚稽山的汉军。赵破奴得知匈奴大军杀来,也顾不上猜测匈奴方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连忙率领军队撤退。

  匈奴左贤王为了彻底消灭赵破奴所部,派出一支部队死死咬住汉军,迫使汉军放缓撤退速度,同时派出两路大军沿汉军两翼南下,切断汉军的退路。

  赵破奴虽然看出了匈奴人的意图,奈何自身兵力太少,即使他率领汉军奋力拼杀,沿途斩杀匈奴骑兵数千,却始终无法摆脱后方的追兵,结果在率军南撤至受降城以北四百里时,还是被匈奴军队切断了退路,陷入了匈奴八万骑兵的重重包围。

  为了突破重围,赵破奴夜晚亲自带人外出找水并寻找匈奴包围圈的薄弱处,但却不幸与匈奴军队遭遇,一番交战后惨遭活捉。得知汉军主将被俘,匈奴立即对汉军发动进攻,由于没有主将指挥,混乱之中的汉军遭受惨败,几乎全军覆没。

  汉军护军郭纵与剩余校尉商议一番,认为如今主将失陷敌手,自己又遭遇惨败,即便能够顺利脱困返回汉朝,也必然会遭到皇帝惩处被杀,与其如此,不如投降匈奴。于是,郭纵找到匈奴降兵头领维王,希望他能帮忙联系匈奴军队。

  左贤王闻讯大喜,当即同意接受汉军的投降,最终赵破奴连同其所率的两万汉军全部失陷于匈奴。

  汉军投降后,匈奴军队又趁机进攻受降城,但却没能攻破,只能在边塞劫掠一番后退军。次年,乌师庐儿单于又亲自率军攻打受降城,但未到受降城便病逝了。

  乌师庐儿单于死后,匈奴贵族拥立他的叔父、乌维单于的弟弟呴犁湖为单于。

  呴犁湖单于即位后,他选择了继续对汉朝发动袭击,以转移匈奴内部的矛盾,从而方便自己迅速整合内部,巩固自身权力。

  此前,汉武帝为了加强河西地区的防御,彻底切断匈奴与河西、西域地区的联系,将河西一带的防御向北推移,派光禄勋徐自为从五原郡出塞数百里,沿途修建城墙、要塞、亭燧等,一直向西北修筑到庐朐(今中蒙边境阿尔泰山南麓一带),构筑防备匈奴的防御工事。又命游击将军韩说、长平侯卫伉屯兵于庐朐附近,命强弩都尉路博德在居延泽筑城镇守,从而以河西北部的居延塞和五原郡北部的光禄塞为支点,由东向西沿河西地区北部构筑了一道防御工事,极大增强了河西地区对于匈奴防御。

  为了破坏汉朝防御工事的构筑,呴犁湖单于率兵于太初三年(前102年)秋大举南下,攻入定襄、云中二郡,杀掠数千人,又打败了汉朝数名两千石官员后方才北撤,并沿途破坏徐自为修筑的城墙、要塞、亭遂等。

  不久,呴犁湖单于又派右贤王南下入侵酒泉、张掖两郡,杀掠数千人,当时恰好在附近的军正任文得知消息,立即率兵前去救援,这才击败了右贤王,兵败的右贤王随即丢弃了掠夺而来的人口财产后慌忙北撤。

  不过,呴犁湖在位仅一年便又去世了,匈奴贵族又拥立呴犁湖的弟弟且鞮侯为单于。

  由于频繁更换国君,匈奴内部十分混乱,且鞮侯单于巩固地位方式与呴犁湖单于截然不同,因为担心汉朝趁着匈奴权力交接前来进攻,他在即位后便尽数归还了此前拘留的汉朝使者,并遣使向汉朝进贡,积极与汉朝修好。汉朝方面因为进攻大宛失败,决定第二次对大宛用兵,一时间也顾不上匈奴,便接受了且鞮侯单于伸出的橄榄枝,双方关系重新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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