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些什么？”宁贵妃平静的问道。

  “我要知道纯妃的事，任何事都可以，你和纯妃相处这么多年，总会知道一些她的事吧？”沈妙合迫不及待的问道。

  宁贵妃皱了皱眉，疑惑的问道：“你们要从纯妃那里下手扳倒齐元若？”

  “对，四皇子的周身围的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我们一时间不好找到他致命的把柄，就想着从纯妃这边找找突破口。”沈妙合说道。

  “这倒算是个办法，只是不知道管不管用。”宁贵妃冷笑了一声，“齐元若那个小野种什么坏事都做的出来，唯一的弱点就是纯妃。他特别的孝顺，可是纯妃似乎很不喜欢这个儿子，丝毫不将儿子放在心上，倒闹的如同仇人一般。纯妃这个女人脑子有毛病，明明可以做宠妃，却偏偏对皇上万般冷漠，好像皇上欠了她钱似的。这种女人能教出什么样的儿子来，都不奇怪。”

  沈妙合听到这儿，真的很想吐槽一句“你这种女人教出来的儿子也没好到哪里去，就别讽刺别人了”，不过她的耳朵敏感的抓住了一个非常难听的词——小野种，好像宁贵妃不止一次用这三个字来形容过四皇子。

  为什么宁贵妃会叫四皇子“小野种”？她如何得知四皇子不是皇上的儿子？她还知道些什么？

  巨大的惊喜笼罩了下来，但很快沈妙合又冷静了些许，一些新的疑问覆盖住了惊喜——如果宁贵妃知道四皇子的真实身份为何不说出来，以宁贵妃的性子和对纯妃母子“欲除之而后快”的心，她要是知道了四皇子不是皇嗣而是纯妃和易安的儿子，还不得闹的整个大凉都人尽皆知？

  可是宁贵妃从来没有抓住这一点打击纯妃和四皇子，难道她不清楚？那又为何用“小野种”这三个字称呼四皇子？她不知道这种侮辱性的词汇若是传到了皇上耳中，保管她吃不了兜着走吗？

  沈妙合不自我纠结，马上发问道：“你为什么叫四皇子 ‘小野种’？你不会不知道这三个是什么意思、有多么的侮辱人吧？他可是皇子，你骂一个皇子是 ‘野种’，这就是在骂皇上，要是皇上知道了，他饶不了你。”

  宁贵妃却丝毫不感到害怕，反倒是冷笑连连，嘲讽道：“这三个字可不是我骂得，是当年纯妃骂齐元若的，她这个亲娘都能用如此难听恶毒的词汇骂自己儿子，我骂两声算什么？皇上不高兴也该去找纯妃兴师问罪才对。”

  “你说纯妃骂过四皇子是 ‘野种’？怎么回事，详细的说给我听。”沈妙合有些激动，双手死死的抓着宁贵妃的肩膀，逼迫她讲述经过。

  宁贵妃皱着眉头回忆着，开口说道：“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记得那年元莨才六岁，齐元若就是七岁，小时候他们兄弟二人的关系很好，经常在一起玩，大概是因为年纪相仿吧。记得有一年中秋，宫里举办家宴，纯妃也不知抽什么疯，居然众目睽睽之下喝的烂醉，皇上当时的脸色很难看，早早的就让我们都散了。”

  “离席后，元莨突然想起来自己做的兔子花灯忘记送给齐元若了，便非吵着要我带他去紫宸宫，我被他吵的不耐烦了，只能带着他去紫宸宫找哥哥。谁知到了紫宸宫我们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纯妃借着酒劲发疯撒泼，齐元若跑过去抱住母亲，却被狠狠的推倒在地。纯妃指着齐元若痛骂道： ‘为什么你是他的儿子，为什么，你不知道我恨他吗？我宁愿你是他的儿子，我情愿你是个小野种。’”

  “当时我根本听不明白纯妃在胡言乱语什么，什么 ‘为什么你是他的儿子’、 ‘我宁愿你是他的儿子’，我只当她是疯了，或许她是真的很讨厌皇上吧，讨厌到连为皇上生的儿子都厌恶不已。只是这句话我和元莨都记在了心上，后来元莨和齐元若闹翻，我们每次都会用 ‘小野种’这个词骂他。齐元若大概也记得母亲当年骂自己的话，每每听到这三个字都会暴跳如雷，看来这就是他的死穴。”

  说到这，宁贵妃居然有些洋洋得意，仿佛用“小野种”骂骂人就足以让她觉得痛快。沈妙合真的很想问问她：你只会用言语打击别人，到最后有什么用？骂人是最没出息的流氓泼妇才会干的事，是无能狂怒的表现。你骂四皇子骂得倒是开心了，结果呢，你儿子还不是死在了人家手里。

  直到此刻，沈妙合也终于能肯定的判定——宁贵妃就是个狠毒又狭隘的蠢货，只会一味的耍狠，做出一些残暴的事情，事实上，她根本就不具备宫斗的智慧和能耐，能活到今天全靠因为中宫的仁慈以及有儿子做靠山。

  可是现在她的好运用完了，她的愚蠢不足以支撑她继续在宫里活下去，她做的孽开始反噬自身，所以落得个深陷冷宫、无依无靠、白发人送黑人的悲惨结局。

  宁贵妃听不懂纯妃当年醉酒后说的那番话，但是沈妙合却能懂，纯妃话里的“他”其实是两个男人——皇上和易安。

  “你为什么是他的儿子”里的“他”，是皇上；“我宁愿你是他的儿子”里的“他”，是易安。

  沈妙合万万没想到纯妃居然能疯成这样，不仅毫不避忌的在众多宫人面前说“我宁愿你是他的儿子”，还当面说“希望”自己的儿子是野种。可想而知当初年幼的四皇子受到了多么大的打击，他如今性格残暴扭曲，焉知不是童年阴影所导致的？

  一个人的童年留下的回忆是好还是坏，在很大程度上都取决于母亲，特别是皇室成员。这些皇子公主们有着同一个父亲，而且他们的父亲有别于其他人的父亲，他们的父亲是天子，先是这个国家的主人，然后才是他们的父亲。

  由于皇嗣众多，皇上难免会厚此薄彼、有所忽略，这种时候生母的存在就尤为重要了。皇子的生母们不仅扮演母亲的角色，还要承担起父亲的重担，因此后妃们对自己子女的影响甚至远超于普通人家的母亲。

  显然，纯妃是一个失败透顶的母亲。她被皇上强迫入宫，与深爱的男人分开，本是件很凄惨的事，可她却将这份凄惨强加于无辜的稚子身上。她以为儿子是皇上的，因此将对儿子父亲的恨牵连到了儿子身上，丝毫不顾及那也是她的儿子，是将她视作最重要之人的儿子。

  如果有一天，纯妃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憎恨、厌恶、抵抗的儿子，是自己和心爱男人的，该会是什么反应？沈妙合突然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宁贵妃还在嘀嘀咕咕的唠叨纯妃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她压根儿就没想到纯妃敢给皇上带绿帽子，所以思来想去都没想到正确的方向上。

  沈妙合鄙夷的看了宁贵妃一眼，心道：怎么忘了这个蠢货，她也算是一个失败透顶的母亲，自己蠢钝如猪就算了，还心肠歹毒，净教儿子干一些随时会掉脑袋的事情，做了之后还没有本事善后，最终坑死了自己的儿子。这个蠢货到现在还想不明白纯妃的把柄究竟是什么，只会做些下毒这类下三滥的勾当，如果不是皇后太心善以及纯妃根本无心争宠，宁贵妃早在后宫死不知多少回了。

  其实仔细想想，后宫的这些女人里竟找不到几位“合格”的母亲，至少沈妙合觉得自己知道的都不算。比如说纯妃，一生都被困在少女时期爱而不得的感情中，一生都在怀念那个男人，她恨自己的夫君也恨自己的儿子，将上一辈的恩怨延续到亲生儿子身上，与儿子的感情连仇人都不如。

  比如说宁贵妃，愚蠢又恶毒，明明没有那个本事给儿子提供助力却偏要参合，最终拖了儿子后腿。她并不擅长宫斗，也没有那样的脑子，她只会仗着家世恃强凌弱，做些给别人下毒的龌龊事。

  再比如皇后，虽然善良又能干，堪称中宫表率，但她诞下的两个孩子都身体孱弱，幼年时期便夭折了；还有十一皇子的生母宜妃，是自己没有一个好身体，留下孤苦无依的幼子撒手人寰，让年幼的儿子每一步都走的那么艰辛……

  严格来说皇后和宜妃做为母亲都存在着缺陷，不管是没能保住孩子的性命，还是没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其实都算不得圆满。

  或许这也是老天爷的另一种公平吧，后宫的女子们享受着常人想不到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她们是整个大凉最尊贵的女人，即便是宫里位份最低的嫔妃，也算是大凉百姓的主子，严格论起来连罗雪娟这样的出身都是要给嫔妃们行礼的。她们享尽荣华和尊贵，那么变相的，在其他地方就难以圆满。

  比如夫妻之情，比如母子之缘。

  沈妙合陷入自己的沉思中，久久没回过身来，就连宁贵妃一连喊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听见，最后还是绿萼在旁边拍了拍她的胳膊，她才惊醒过来。

  “你刚刚那么出神的在想什么？是不是想到纯妃的什么把柄了？”宁贵妃不悦的问道，眼神狐疑的使劲盯着沈妙合看。

  沈妙合尴尬的一笑，却并不打算说实话，她不能让宁贵妃那个蠢货知道纯妃和易安的事，否则她一定会在冷宫闹的天翻地覆，最终惊动皇上将这桩丑闻曝光才算是合了她的心意。

  他们还没有丝毫的证据来指证纯妃和易安，这种时候绝对不可以打草惊蛇。要知道万一事情闹到皇上那里去，而他们又拿不出一点证据，四皇子一定会趁机反咬一口，借着此事按死了叶家。

  污蔑妃子和其他男人有染，造谣皇子的身世，这可是会满门抄斩的重罪。

  沈妙合不怀疑宁贵妃要和他们联手对付四皇子的决心，但她对宁贵妃的愚蠢是敬而远之。

  “我刚刚也是在想纯妃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没想到，可能是喝多了胡说八道的吧，她不喜欢自己的儿子，自然是怎么看四皇子都不顺眼，想着法儿的找茬。”沈妙合不动声色的说道。

  宁贵妃显然很失望，低下头默不作声了。

  “你还有其他的觉得很不对劲的事吗？”沈妙合循序渐进的诱导着，想了想又补充道：“不一定非要是纯妃亲口说的亲自做的，也不一定要和她有直接关系，别人的事涉及到她也可以。”

  沈妙合觉得可以旁敲侧击一下，或许从其他人身上能找到蛛丝马迹，就比如说易安。

  宁贵妃虽然不明所以，但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按照沈妙合的要求仔细回忆着。

  就在沈妙合渐渐等的不耐烦之际，宁贵妃突然眼睛一亮，脱口道：“有一件事或许和纯妃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