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遥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但车子已经远远的将女生的身影甩在后面，他皱了皱眉，只能把这个诡异的现象当做是错觉。

  到陈阳家的时候，几人都早已到齐，就林念遥来得最晚，他歉意的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竹字玉递过去，陈阳把他们带到了天台上，作为做仪式的场地，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找了个借口把父母给支开了。

  如此甚好，见陈阳把事情想的这么周全，玄阴赞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在天台的地上以鸡血为墨画了阵型，不过并不是给张柏林使用的，要聚魂的前提是得分魂，张柏林的那一缕残魂还在默霭的身体里。

  距离噬魂已经过了有些时间了，若不是默霭理智回笼，他怕是早将张柏林的那一缕残魂转化为自己的力量，这样的话，纵使玄阴有天大的本领，也挽救不回自己那失魂的徒儿了。

  林念遥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曾聪和默霭，他记得在跟着老李前往隔壁市之前，他们是闹了矛盾的，这会儿看着一人一鬼沉默的坐在一块，虽身体的距离挨得很近，却一言不发，怕是还没和好如初。

  他叹了口气，这是他们感情的事情，他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将注意力放到陈阳和张柏林身上。

  “我们上来这里做什么？是要放风筝吗？”

  在陈阳家已经待了许久了，张柏林还是头一次到天台上来，虽然好奇，但一看到现在天空已经黑漆麻糊的了，面前还站着个神情严肃的老爷爷，被冷风一吹，还是有些心中发怵。

  忍不住扑到陈阳怀里，双臂紧紧的箍住他的腰间，张柏林道：

  “还是回家里去吧，我不想在这里玩。”

  陈阳神情复杂，他知道今晚过后，张柏林就可以恢复正常了，这本是一件好事，可心中那股闷闷不乐的感觉，却在时刻的提醒着他，恢复之后的张柏林就不再属于他了。

  “乖，不怕，这里不是挺好的吗？这两个哥哥还有师父，你都认得的呀。”

  “是认得，可是…”

  “好了，做个勇敢的孩子，嗯？”

  陈阳依旧轻声细语地哄着，多数的情况下，他都是很惯着张柏林的，这人要什么就给什么，不管什么要求他都努力做到，但今晚特殊，由不得张柏林说不。

  阵型已经画好，所有的道具都已经准备完毕，时机将近，玄阴伸出指尖，在那一碗半凝固的鸡血中沾了一下，转而点到自己的眉心处。

  “默霭，过来吧。”

  他开口道：

  闻言，默霭从曾聪身旁离开，朝玄阴的方向走了过去，他是幻化了实体的，在夜色的遮掩之下，全然像个真正的活人一般。

  默霭的身后，曾聪终于有所触动，抬眸看向爱人的背影。

  见默霭乖巧地走到阵型之中，玄阴眼里闪过一丝不忍，还是犹豫了多问了一句。

  “你准备好了吗？”

  “当然，这是我犯下的错，只要能弥补，不管是什么，我都会承担。”

  满脸郁色的青年淡淡回道，其实他能感觉到曾聪的目光死死的盯在自己身上，但他就是不回头。

  他怕自己一回头，就后悔了，哪怕吃了张柏林魂的事，确实是他不对，但他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不，一个恶灵，不能称之为人的恶灵。

  “那便开始吧。”

  说完，玄阴嘴里开始念念有词，他手上的招魂幡一并摇晃起来，刚开始时，那幡随风摇曳，还算轻盈，慢慢的，幡身开始耷拉，竟好像湿透变重了一样垂下，从中淌出发着恶臭的黑水来。

  与此同时，默霭的身形摇晃，他落入了难言的痛苦之中，嘴里不断的发出忍耐的低吼声，直到支撑不住，整个蜷缩在阵型之中。

  曾聪见状，忍不住站起身来。

  “玄阴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默霭看起来这么痛苦？分魂不就是把不属于默霭自己的魂魄抽出来而已吗？

  他之前也是询问过玄阴分魂的过程的，这显然是还没把一些细节告诉他呀。

  然分魂已经开始，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也不可能中途停下。

  “啊！”

  阵法中的青年再次发出一道高昂的惨叫，随后猛地变回了幼童的模样，曾聪再也无法冷静，抬腿便想要扑过去，被林念遥拽着胳膊扯了回来。

  “曾聪，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他们瞒了我，都没有告诉我原来过程是这样子的！”

  曾聪语带戚戚，看向林念遥的时候，他的眼中明显盈满了水汽。

  “默霭是做错了，我也确实生他的气，可我没想到他会经受这种折磨。”

  “但是…”

  “哥哥…”

  林念遥和曾聪回头，只见默霭的目光看了过来，准确的说，是看着曾聪，幼童口中轻唤着最爱的人的称呼，然面上的表情却是极其冷漠，这种极大的反差让曾聪的心里咯噔一下。

  “默霭…”

  “哥哥，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我对哥哥还不够好吗？”

  曾聪愣住，几乎要被这一句质问的话语击溃，他否认道：

  “不是我要这么对你，是你必须要把柏林的魂还回来，你知道吗？”

  他努力解释，可默霭完全听不进去，这时他已经被分魂折磨到失去了理性，只剩下偏执。

  因执念而留下的魂，本质上都是自私的，只想着要达成自己的愿望，默霭爱曾聪不假，可他内心深处其实更希望不管发生什么，曾聪都会无理由无条件的站在他这一边。

  可曾聪没有，他觉得可笑，曾聪不让他变得强大，不让他寄魂托生重返人间，却让他像活人一样，维系着人间的各种关系，比如朋友，因为张柏林是他的朋友，他必须得将张柏林的魂还回去。

  张柏林失魂不假，但好歹还有条命在啊，他呢，在五岁的时候就淹死了，魂魄寄在寺庙里，依附着曾聪苟延残喘，日复一日…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活的好好的，只有他…为什么为什么…

  默霭对着曾聪发出稚嫩的尖叫和怒吼。

  “为什么？为什么？我恨你，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