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无名氏全然不知自己分体在未来为罗兰和自己留了一个大礼，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罗兰照常搬运着书籍，结果在原本是文学层的地方看见了一片黑与白中漫步的两个“人”。

  一个他看不清面容，仿佛由数不清的人脸组合到一起一样，而另一个像是破碎后又重新粘连的花瓶一般，万幸的是——后者罗兰认识。

  “Nemo？你咋在这？”

  Nemo停下了在这片空间的腾跃，朝罗兰歪着头：“罗兰……你在追寻什么。”

  “什么？”

  “罗兰，你……不是意外。”

  罗兰怔了怔，不清楚为何泄露身份的他下意识的想要作出回应。

  “……注意言行，漆黑……”

  “你怎么知道……”他并没有什么说全的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嘈杂的耳鸣声打断了。他只感觉“嗡！”的一声就被迫停下了话语。

  “罗兰？”

  待到他再次睁开眼睛，面前只有hod担忧的看着他，罗兰向后看去，却没发现刚刚和他一起来的Nemo。

  把书堆放到一旁空余的桌子上，罗兰略显尴尬的整理着西装，“抱歉啊，刚刚走神了……喏，给你带来好多新鲜出炉的书哟。 ”

  “你好，罗兰。每次都麻烦你了。”

  罗兰听闻嘿嘿一笑，然后指了指先前Nemo所在的位置问道：“请问，那位……人呢？”

  “啊，Nemo他……应该是去见助理司书了吧。虽然并不怎么想承认，但他们的关系确实很好。”

  罗兰挑了下眉，有关Nemo的事情知道的越多就越感觉他跟无名氏的相似，但对于其他人的态度又让他感觉这跟无名氏毫无关系。

  〔但是他又和无名氏太过相似了吧……〕

  罗兰再次感觉头疼，清楚这是无名氏布的禁制的他又一次带着对于无名氏的腹诽停下了思考，“行吧，话说回来……我这么卖力地工作，那位伟大的馆长大人也不知道夸奖我几句。”

  hod笑着向罗兰问道：“和安吉拉相处得还好吗?”

  罗兰脑海立马中浮现出被他踩雷的安吉拉，“马马虎虎吧？她有时候怪吓人的，不过忍忍也就过去了。”

  “在我看来，安吉拉只有在和你说话的时候才显得最自在。”

  “有这回事？不过老实说， 我至今为止见过的所有……”说到这里的罗兰突然想到了Nemo这个例外，赶忙改口道：“……也许不是所有，但司书们大多似乎都不怎么待见安吉拉。”

  hod笑了笑，仿佛清楚罗兰所想的补充说：“哪怕是和Nemo说话也没有和你说话那般自在。”

  看着他略微惊讶的表情，hod敛起笑继续道：“我们之前有聊到‘一码归一码’，对吗？”

  罗兰点了点头。

  “我思考了很久，最后觉得实在无法认同。我做不到全身心地厌恶安吉拉，我认可不了那些无缘无故的憎恶。”

  “哎呦，越走越复杂了。”罗兰顺便用左手擦了擦自己额头的虚汗。“也许安吉拉也有她自己的苦衷吧？”

  “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即使那个人当时做了坏事……”hod沉默了几秒，然后冲着罗兰有些勉强的笑了笑。“我不想只凭我看到的片面就去批判他人。所以，我想更加深入地了解他们，去理解他们。”

  听完hod的言论，他感慨道：“你可真是个小天使，如果Yesod和Netzach能有你一半温柔，那就再好不过了。”

  “那在你看来，我是个好人吗？”

  罗兰对此提问也有些模棱两可，“这就说不清了，毕竟 ‘温柔的人’和‘好人’是两码事嘛。”

  hod对于罗兰这般回答看起来并不意外。“这样吗……？其实，我不是什么好人。”

  “又或者说……”Nemo突然从罗兰左侧的书架后窜出，有些口齿不清的说：“这个都市里面没有一个人是完全的，彻底的无辜者……当然，我也包含在内。”

  “你的嘴怎么回事？”

  罗兰这句话成功的引来了Nemo无语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不说话会死吗？”。

  “对啊，你的嘴是……”

  “够了。”面对hod的介入，Nemo放弃了挣扎和辩论，“我过去的时候，看到那对小情侣在聊天，然后我突然间有点神经……打算让他们更进一步来着……”

  “字面意思？”

  “罗兰说的没错，接着我转头就跑，结果牙磕书架上了。”

  “哇哦。”罗兰有些意外，另一旁的hod情绪也有所缓和，“你之前是在说自己的前两次人生吧？malkuth跟我讲过这些。”

  “malkuth是那样说的吗？”

  一旁的Nemo点了点头。

  “……没错， 我的第一次人生就是一场悲剧。 ”

  罗兰附和着又一次提问到，“这里的人好像都挺悲剧的，听说你们那时在做‘治愈人类’的研究？”

  “我害死了很多人……”

  面对hod近乎招供的语气，罗兰反而一脸震惊的吐槽：“哈？ 虽然作为一名司书你真的超级能打，但你身上并没有那种连环杀人魔的气息啊？”

  〔虽然很想对着罗兰说你懂的不像是正常收尾人懂的东西……为了c结局。〕

  “是吗？可我依然觉得，是我亲手害死了他们。”hod语气逐渐沉重下去，就像是落入无尽深渊的石头一般。“我是一个告密者。我将我们正在进行的实验，以及我们犯下的种种罪行一五一十地上报给了首脑。”

  “于是， 首脑向研究所派出了一名调律者，残忍地屠杀了很多同事。”

  “听闻这场大屠杀， 我再也承受不住了，最后……我做出了极端的选择。”

  “啊？”罗兰又一次感受到了人的多样性，他现在甚至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把首脑的禁忌都踩了一遍。“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亲眼目睹了malkuth，Yesod还有Netzach的惨死。还有发生在那个小男孩身上的事故……”

  hod暂时停下了话语，而另一边的Nemo则接过话头继续阐释着。“不仅如此， 我们还在活人身上注射药物， 记录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异变，以及药物的副作用……”

  “在都市里搞这些？”

  “不不不，当然不是。”Nemo一脸疑惑的甩了甩左手，“在都市做实验，你是怎么想的？首脑就不说了，眼线就是个大问题。”

  hod接着说：“所以为了避开首脑和他们的眼线，我们把研究所搬到了郊区。”

  罗兰听完便皱起眉头，沉默着。

  “所以我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和罗兰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吧？”

  “ 不，我皱着眉头是因为有件事我实在无法理解。 ”罗兰清楚着这些东西代表着什么，哪怕是无名氏都因为过分的了解而不清楚其中的意思。

  “首脑大费周章地派出一名调律者，仅仅是为了灭掉一个杀过人的研究项目？更何况 这不是发生在都市内部的，而是在郊区？这太不合理了……你真的确定那是一名调律者？”

  “我听到的消息就是这么说的……而我在脑叶公司经历的第二次人生也证实了这个说法。 ”

  罗兰摇了摇头，这情况他属实没见过，“嗯……搞不明白。”

  hod还有一些意外的说：“……罗兰的关注点还真是奇怪, 我本以为你会痛斥我背叛了大家。”

  “毕竟背叛这种东西对过去的我来说， 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在我看来，你的行为远没有真正的背叛要来得残酷。 ”

  罗兰那波澜不惊的陈述让无名氏再一次的想到了一开始见到他的肃杀，罗兰向hod问道：“以及，hod你也是出身于巢的吗？”

  “嗯，我在巢里出生，并理所当然地上了巢内的学校。”

  “其他司书也是? ”罗兰刚说完话就感觉自己的左肩被掐住了，转身低头一看，发现居然是Nemo。

  “大部分都是这样。不过也有出身于后巷和郊区的，但只有三个人。”

  “哦～”罗兰顿时了然于心，抱着〔看来Nemo也是三人之一〕的念头发出了感慨：“个个都是人才精英哈， 那你们怎么会过上如此坎坷的生活？ ”

  “你们一定是下了莫大的决心，才能把舒适安逸的巢内生活抛在脑后，缩在一个郊区 的研究所里潜心研究吧……”

  听到这句话，无名氏的评价是〔警惕个人崇拜〕。

  “而且大家也充满了热情。然而， 我背叛了那份热情。”

  罗兰突然直接的说：“也就是说，你那‘没法全身心地厌恶安吉拉’ 的说辞只是在给自己辩解咯？”

  “我想是的，因为我也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误，但…… ”

  “现在我想变得更好，我想成为一个更好的人，我想每个人都能有这个机会。”

  “ 可与此同时， 我心中仍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我无法原谅安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