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清楚，自己要死了。

  只是他没想到，死亡会来的如此之快。

  辐射对肉体的伤害日积月累，就连【超再生】的修复速度也相形见绌。

  皮肤的溃烂速度越来越快，面积也越来越大。

  身体越来越使不上力气，肌肉在无时无刻被溶解、再生、然后再次崩溃溶解，循环往复。

  内脏深处传来的剧痛与灼烧感也愈发明显。

  每天咳血、呕吐、发烧的症状更加频繁且严重。

  不知是不是肉体受损严重的原因，就连芷若的机能都受到影响，也鲜少出来发声。

  ……

  小优已经准备好了第一次的换骨手术。

  如果能成功的话，理论上的确可以延长他的生命。

  不过也仅此而已。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优只是在延长他的痛苦罢了。

  以小优的研究进度，他的生命还不足以顽强地等到解决问题的那一天，

  他不是不能理解苏茜小优他们的想法——

  长达百年以来，魔宗一直以来憋屈地蜷缩在极北之地的地底定居点。

  所以作为魔宗王，他是他们久违的希望。

  重获希望之后却再次迎来绝望的话，对魔宗的人心无疑将会是一场重大打击。

  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抢救他的机会。

  ……

  纵使如此……

  纵使如此——

  千斤重的责任与疲惫感如同巨石一般压迫着他的精神与神经，让他无时无刻都会产生撒手人寰的欲望。

  好好地迎接死亡才是一种解脱，而不是去抵抗它。

  “……不要这么想……”

  白芸轻轻握住他的手，难过地低垂着头。

  她无时无刻都能听见他的心声。

  这是他第一次在白芸的脸上看见这般愁容与悲伤。

  “……再坚持一下下，白芸，不要你死……”

  雪原之上，凉飕飕的积雪似乎能让身体传来的痛楚得到缓解。

  就算是精神上的缓解也好……

  这也是他为什么越来越喜欢保持沉睡，深陷精神世界的原因。

  “白芸……白芸会想办法，白芸一定会救你的……”

  他感受着身边传来的那小小体温，依旧沉默不语。

  “……一定会救……”

  ……

  ……

  ……

  “一定会——”

  白月璃猛然惊醒。

  悲伤混杂着些许绝望的心情依旧萦绕在心头，久久难以平复。

  “白……月璃姐？做噩梦了吗？”

  与自己同桌的何悦担心地注视着她。

  “你的脸色不太好诶。”

  “……”

  现在是在？

  哦，自己跟着何悦跑到书院的课堂上去了，却不小心听课听睡着了。

  对教授们真是太没礼貌了……

  不过相比之下，现在好像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白月璃低垂下头，开始小声自言自语地嘀咕起来。

  “白芸姐，这样好吗？”

  “……”

  “可是可是——”

  “……”

  “那好吧，拜托千万不要太张扬了。”

  “……”

  何悦挠挠后脑勺，决定动手戳了戳白月璃。

  “喂喂，真的没事吗？”

  没有得到预料之中的回答。

  白月璃忽然猛拍桌面，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

  意外的举动吸引了教室所有人的目光。

  “月、月璃姐！？”

  不对！她不是月璃姐！

  何悦浑身战栗。

  难道——

  “……白芸姐？”

  白芸没有理会她，而是仰起头，以无比高调的声音开口了。

  “月慧——！”

  无声之风吹拂，毫无预兆地，一名女仆小姐就这样跪拜着闪身出现在了课桌间的过道上。

  乍然出现的月慧吓坏了周围的同学。

  “白芸大人，我在。”

  “来。”

  白芸挥挥手，示意月慧跟上自己。

  她直挺挺地走上讲台，傲然来到了小鹏教授面前。

  本就瘦弱的小鹏教授被白芸逼人的气势给镇住了。

  “你，也来——”

  简简单单几个字，被白芸极具压迫力地说出，让小鹏教授难以反驳。

  “诶？可是白芸小姐，我还在上课，上课啊……”

  她抬手，不由分说地揪住了小鹏教授的衣领子。

  “唔哇啊啊啊啊！！！”

  别看白芸是孕妇，力气却大的吓人，小鹏教授根本无力抵抗。

  他就这样被拖出了教室。

  只留下教室里的同学们面面相觑。

  ……

  ……

  ……

  温润的毛巾擦过脸颊，唤醒了何莱。

  “——璐璐？”

  “是咱，弄醒了吗？实在不好意思。”

  金属的天花板上的灯光有些晃眼。

  床头柜旁，璐璐正清洗着染血的毛巾。

  “今天要换绷带哦。”

  如此有耐心地在病床前尽心尽力，已经不像是单单师姐师弟的关系所能做到的程度了。

  他很感激。

  “……诶？要坐起来吗？还是好好躺着吧……”

  “我起来活动活动。”

  起身是被搀扶着的，何莱轻轻推掉了璐璐的双手。

  “没事的，我自己能走。”

  自己能走的日子，还能有多久呢？

  何莱没有注意到身旁少女那悲怆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