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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他的后门好使

  马周的第一波攻势正式登场,这一期的头版头条主要就是批判集会,运用自己学过见过的所有笔法辞藻描写善通坊集会的盛大奢侈,文风直追洛神赋,写的那叫一个如临现场,精细入微,比天宫仙境不差多少,中段又写城外的凄惨情景,那叫一个饿殍满地赤地千里,犹如人间炼狱,后段两厢对比,大肆批判了当局的不作为,不知是版面不足,还是故意为之,没批判几句,这一版面就到了结尾,翻到第二页,竟然没了就这么多,诡异又合理,没说多少,又像什么都说了,一下把集会的组织者推到了风口浪尖,此刻的王临卿没有时间理会流言蜚语,在五里坡的运作下搭起了粥场,拿出所有营业所得,其实就是那些大老爷的门票钱,从各家粮铺购买不少粮食,小云计算过每日消耗,贴补出一倍的粮食份额,差不多能撑到当局的政策下来。

  时隔两日,长安时报的时事栏报出了一则新闻,王家五女王临卿带人连砸两家粮铺,言语平和,完全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态度,明白事情经过的人清楚报纸上说的什么意思,不明真相的人也开始多方打听,做起了吃瓜群众。这种事情一旦热议,必然会被挖的水落石出,吃瓜群众不断拼凑各方消息,最终还原了事情的真相,王家五小娘不忍灾民疾苦,集会筹了些钱,到各家粮店买了粮食,于南城外开设粥场,尽绵薄之力,这两家粮铺与其他五家先后往粥场送了许多粮食,最近这次,两家一共一千二百石粮食,多是沙石灰土,过筛后竟然不足六成,于是命人砸了两家的摊子,不知为何,没有上报官府,此后官府也没有表态。

  昨日王临卿坐在马车上隔着缝隙看了事情经过,小云换了妆容混在砸店的人群之中,气势汹汹的冲到粮店,迅速按了伙计,把门面,门头滴水瓦,招牌幌子悉数砸碎,算账的柜台捣了个大洞,五里坡生产的算盘珠子散落一地,看上去一片狼藉,前后不到五分钟,仿佛经过演练一般,行动准确快捷,盛粮的升斗,装粮的袋子一个没坏没少,粮食一粒没撒,店里的伙计第一时间被按在地上,店铺砸完,所有伙计只是脸上身上多了些灰土,没有挨打受伤,临走时还表明身份,我们是太原王氏长房王弘直家丁,有事尽管让你家主事去找我家阿郎,别到时候烧香拜错庙门,然后嚣张的离开了,留下一脸懵的伙计和看客。王临卿明白,这些破坏看似很严重,其实都不值钱,随便花个几贯钱就能修复,主要是给两家一点颜色看看。

  这一举动无疑把王弘直架在火上,可又无可奈何,确实是自家孩子所为,后来了解事情经过的王弘直,直接带人冲到两家粮铺真正老板的家里,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不仅让粮铺补了五成的上好粮食,还让老板深情的表达了自己对此次事件伤害到王老爷感情的歉意,同时送上一份不菲的‘心意’。

  王临卿和小云躲在偏廊后面看牛车拉着‘心意’不停的走进王家府库,叽叽咕咕笑个不停。

  王临卿:“当初跟我商议时,说给我一些贴补,合着是敲诈别人啊!”

  小云:“当然了,这些家伙弄虚作假惯了,不然怎会明知他们不靠谱还买他们的粮呢,以我五里坡的名义直接给你钱,你花出去的钱就不对味儿了,反而像五里坡的钱过了一遍手,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立,做善事最讲究心思纯良,牵扯过多会惹人非议。”

  王临卿:“你怪会算嘞,我都想不出这种点子,是不是先生教的?”

  小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说道:“前天砸摊子的时候,你发现什么没?”

  王临卿:“什么?”

  小云:“玄甲军啊,周围看热闹的八成以上是玄甲军。”

  王临卿:“秦王早就盯上咱们了?他眼睁睁水灵灵的看着钱进了我家,不动心?”

  小云:“大咧咧的赠粥,一切在明面上,被他盯着不奇怪,你以为他不想?他不敢,若是黑钱,你王家还得贴进去一笔。”

  王临卿:“先生为何不直接做,还要假我一手?”

  小云:“大人物可不会像你这样看事儿,需知,笼络人心视同谋反,都忌讳这个,我想秦王也是这个意思,想办法给他们续命,没有阻止你我胡闹,希望灾民能够多口气撑到官府有行动!”

  王临卿:“为何就我可以?”

  小云:“小孩子嘛,大家族惯坏的孩子都会胡作非为,而你,只是一个读过圣贤书蠢萌蠢萌的心善小孩儿,哈哈,小孩儿能有什么坏心思?!”

  王临卿轻轻捶打小云,嗔怪道:“你才蠢萌,你才蠢萌……额,好像小孩儿都是这样,蠢蠢的,有次幼弟抓根棍子给我,说这是他最好的宝贝,很贴切嘛,每每长大一些,发现小时候的自己蠢蠢的!是不是在先生这样的大人物眼里,我们都是蠢萌蠢萌的?”

  小云贱贱一笑,说道:“只有你是!我不蠢!”

  王临卿的拳头刚挥动起来,远处便传来的主母的招呼声:“外面冷,进屋喝口羹汤吧!”

  二人来到客厅前,王弘直在前,二位夫人束手而立,静静候着,王弘直见二人来到跟前,笑容满面的见礼,说道:“怠慢云经理了!”

  小云执礼,回答道:“没有没有,王伯父客气了,给您带了两瓶酒二两茶,卿卿遣人送您书房了,还望王伯父不要嫌弃。”

  王弘直:“云经理亲自送的,老夫怎敢嫌弃,只是老夫喜茶不通茶,喜酒也不通酒,喝不出来出处啊?!”

  小云:“酒没问题,芝麻香很直观,茶嘛,单枞,您试过自然明白。”

  王弘直:“多有耳闻,多有耳闻,老夫腆大收下了,哈哈……按理说呢,理应做伯父的好好招待你,只是男女有别,拙荆代劳,望云经理莫怪,莫怪。”

  小云:“不敢,不敢,谢伯父。”

  王弘直:“让小五,啊,就是临卿陪你各处玩一玩,一应花销全算伯父的,不要拘谨哈!”

  小云:“承伯父美意,只是师父跟前不能没人侍候,怕是没空出去玩,下午得早些回去。”

  王弘直:“应该的,应该的,什么事也没尽孝重要,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小五说,如此就不多耽误了,进厅用些饭菜,软软,快请云姑娘进去,切莫怠慢了贵客!”

  郑软软:“云娘子请!”让出身位,柳扶风将小云迎了进去。王弘直拉住郑软软,语重心长的说道:“软软,你记住,男人的事男人谈,莫要再做什么出格的事,得罪人,再一不能再二。”

  郑软软:“奴明白了,一定本分守己,让老爷宽心!”

  王弘直:“嗯,去忙吧,我去喝茶了!”看着王弘直离开,郑软软这才进厅。

  管家跟在王弘直旁边,小声问道:“阿郎,这云小娘子送的礼是不是有什么玄妙?听上去,不多!”

  王弘直:“呵呵,黑市上传的很凶,芝麻香,有价无市,我尝过两次,香味很淡,不细品,很难察觉,据说,正品的酒满口香气,只是极少有人尝过。你知道假的多少钱一瓶吗?”

  “不知。”

  王弘直:“兑的一千八,摇瓶一百五十贯。”

  “何为兑,何为摇瓶?”

  王弘直:“半瓶兑十瓶,为兑,十瓶取一瓶再兑就是摇瓶了,至于有没有再兑的,不好说,定然有不少人如此做了。”

  “那不是淡的……”

  王弘直:“是啊,尝不出香味,哈哈……今日让你也见识见识真品的样子!”

  “谢阿郎!”

  二人猴急的来到书房,取了酒盅,之前没有蒸馏酒的时候没人用酒盅,抱着桶灌酒都不为过,现在不同了,蒸馏酒逐渐成了他们的主要饮品,喝酒的方式也从一碗一碗干,变成了一盅一盅干,蒸馏酒制服了每一个嘴硬的人,以前吹过的牛,现在不能再吹了,我一顿饮一斗酒,现在一斗酒能让你上天堂,逐渐适应以后,吹牛的习惯还是没改,只是改成了饮一升烈酒,没试过蒸馏酒的人嘴硬的毛病依旧在,进而引发了更大规模的争论。王弘直认真打开酒瓶,小心翼翼的给盅里各倒半杯,示意站着的管家同饮,管家端起酒杯示意阿郎先喝,二人先后饮下半杯,约摸一钱酒,闭着眼睛,仔细咂巴品味,许久之后相互点点头,双双认可了酒的品质。

  管家取了水壶,王弘直已经打开茶叶,正读着手写的说明,把泡茶的细节和品茶的方式作个说明,免得误了好物。

  热透茶具,取约摸一钱茶,按照说明泡了两杯茶水,管家端着杯子,吹了吹热气,轻轻抿了一口,舌侧苦涩,再抿一口,嘴里开始生出香气,慢慢坐下,放松身心,嘴里的香气久久不散,仿佛妙龄女子一直撩拨自己的心弦,那种清甜无法形容,如一汪泉水,围满了花朵,沁人心脾,滋润惬意。

  王弘直:“好喝便说好喝,你摇什么脑袋?”

  管家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赶忙站起来,讪笑道:“阿郎恕罪,如此好茶,不知道黑市可有渠道?”

  王弘直:“给李唐廷供的茶你不是喝过吗?觉得差多少?”

  管家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脚还象征性的捻了两下,说道:“阿郎觉得值多少?”

  王弘直:“说值多少太侮辱此茶了,能让一个大商会的当家人都舍不得多给,以两计数的茶,呵呵,必须独享才显尊重。”

  “无人知晓,岂不可惜?”

  王弘直:“他们连知晓都不配!”

  太极宫内,李渊急得直挠头,裴寂出了几个馊主意,都让李渊给否了,与各路大臣轮番讨论,最终选了个花费最小,却最不愿意的方案,那就是让李建成代表李渊去同一个小商会谈,答应他们一些实际无关紧要,却有违传统的条件,这样的举动确实让朝廷脸面无光,商人自古以来就是贱户,让他们科举,平等权力,让刚颁布不久的武德律如何生存,难道时隔一两年就进行大改?时间不等人,民间舆论声讨一浪高过一浪,架在火上烤的滋味谁都不想一直尝,奈何连年征战,国库空的都有回声,想争气,荷包不给力,只能忍气吞声答应这些耻辱的条款。

  武士彟给出了不一样的解释,此乃仁举,圣举,给了那些贱户一个出头的机会,他们都是陛下的臣民,而陛下视同子侄,此乃天下大兴之象,仁君之行,必然会让陛下在民间的声望高涨,到时候只需要派文官在灾民之中宣旨,他一小小商会,不过是替陛下行事,活儿是他们做的,福报全是陛下所赐。

  李渊一时没反应过来,听了个云山雾罩,不过仔细一琢磨,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儿,谁干活不都是听旨意吗,听了旨意那就是寡人的意思,李渊紧绷的心弦一下子松快下来,迅速拟了旨意,让李建成去谈判,即便这样,能少答应,那就少答应一些条件。李建成领了旨意快马赶到怀远坊,看门的人告诉李建成,他要找的人已经离开了,天刚亮就出发了,五辆马车,回家去了。

  李建成一听,心里大怒,老子刚特么领了差事,你告诉我你撂挑子撩蹄儿了,这能行?你们真不把十几万灾民当回事,天大的事情竟然做的如此儿戏,岂有此理。冷风一吹,怒气消了一些,脑子转过弯儿来,灾不灾民的,好像跟人家没关系,再者说,修改一些律法,放松对商业的禁锢又不是只对他自己有利,反而貌似对天下都有利,想通此节,猛然发现自己有些孟浪了,自己好像是求人家办事儿,不是命令,旨意虽然下了,可没有一句提到五里坡商会的,这特么麻烦了呀,改不改规矩,好像没那么重要,人家不是照样活的津津有味儿?怎么办,怎么办?追?那特么就追!

  于是一怒之下楞追了三十多里,到了新丰地界,终于发现五辆马车,心下大松,这才停歇,慢慢赶了过去。人家倒好,好整以暇的坐在茶摊吃烧饼,有说有笑,好不快意。

  李建成:“你们跑的挺快!”

  小云:“哦,还行,你这是干嘛去,出公差?”

  李建成:“找你啊?快给我来碗茶!”

  李换:“来咯,官爷,都坐,都坐,大碗的热茶马上就来。”

  杜安从马车上下来,伸了下懒腰,问道:“这是到哪儿了,颠簸的我呀,睡觉都睡不踏实。”

  小云:“你还记得那个来学烧饼的吗?李换,看,就是他!”

  杜安:“哦,让灵儿踹一脚那个?”

  小云:“恩,是的。”

  李换边倒茶水边调笑道:“是我,是我,让灵娘子啊,一脚踹的脑子灵巧了,干活来比以前还麻利!”

  杜安:“哈哈……你这家伙,真会顺杆儿爬!”

  李换:“是啊,老东家,做买卖不能死个脸子,要顺着客人嘛,前后都有茶摊,撵客做不长哦。”

  杜安穿过李建成的护卫,伸手按在了李建成的额头,李建成本能的想挣扎,却没挣扎开,杜安语重心长的说道:“李换,你本家的小子有点受风啊,煮碗姜汤,不然要病倒哟!”边上的护卫此刻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上面怪罪,让人近身,死罪难逃,不怪罪,都是熟人,一切好说,奈何人家一番话,更不好有任何动作了,主子真病了,受罚都是轻的。

  李换:“本家?也姓李?兄台哪里人?我这就拍姜,煮点东西,方便!”

  李建成反倒不好接话了,怎么说?喝还是不喝?当然喝了,冷风吹的身子透心的凉,脑子蒙蒙的,喝吧,喝吧。

  不多时,李换端了碗浓重的姜汤过来,李建成闻道刺鼻的味道,还是一忍喝了下去,顿时觉得全身都舒服了许多。

  小云:“里屋打烧饼的是你家媳妇和?”

  李换:“我娘和媳妇,媳妇手艺挺好的,帮衬我不少。”

  杜安:“李换,赶紧跟你本家攀攀交情,有什么难事了,提他好使!”

  李换:“真的?!兄台一看就是富贵相,与我这升斗小民攀不上关系的,即便都姓李,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李。”

  李建成终于缓了口气,想起自己的任务,说道:“攀不攀关系,倒是无妨,天下何处交不得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你真有难事可以说来听听,说不定咱就有门路呢!”李建成也没想到,一语成谶,日后这个李换帮了他大忙。

  杜安:“他的后门好使!”

  李建成皱着眉头,表情有点怪异的说道:“这话听着,怎么,嘶,这么膈应呢!”

  杜安:“哈哈……”

  李换忙的岔开话题道:“都喝茶呢,别聊后门的事儿了,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一碗姜汤,还有没有受风的兄弟,锅里还有不少呢,怕一碗不够,多煮了些。”

  有两个汉子哗啦啦站起来,欲言又止的,李建成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说道:“都是兄弟,受风了又不是丑事,去喝吧!”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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