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凤姐混入戏

  话说上一回说到

  秋纹拿鸳鸯和袭人开玩笑,

  说她俩是“金花娘娘”

  那金花娘娘是

  《混元盒》里妖魔鬼怪

  的鬼怪头子

  秋纹这话,

  也是在变着法地骂她俩

  那宝玉却不管,

  自管笑着命道:

  “揭起来我瞧瞧。”

  秋纹、麝月忙上去,

  将两个盒子揭开。

  两个媳妇忙蹲下身子,

  宝玉看了两盒内

  都是席上所有的

  上等果品菜馔,

  点了一点头,

  迈步就走。

  麝月二人忙胡乱掷了盒盖,

  跟上来。宝玉笑道:

  “这两个女人倒和气,会说话,他们天天乏了,倒说你们连日辛苦,倒不是那矜功自伐的。”

  麝月道:“这好的也很好,那不知礼的也太不知礼。”

  宝玉笑道:“你们是明白人,担待他们是粗笨可怜的人就完了。”

  一面说,

  一面来至园门。

  那几个婆子虽吃酒斗牌,

  却不住出来打探,

  见宝玉来了,

  也都跟上了。

  来至花厅后廊上,只见那两个小丫头一个捧着小沐盆,一个搭着手巾,又拿着沤子壶在那里久等。秋纹先忙伸手向盆内试了一试,说道:

  “你越大越粗心了,

  那里弄的这冷水。”

  小丫头笑道:“姑娘瞧瞧这个天,我怕水冷,巴巴的倒的是滚水,这还冷了。”

  正说着,可巧见一个老婆子提着一壶滚水走来。小丫头便说:

  “好奶奶,过来给我倒上些。”

  那婆子道:

  “哥哥儿,这是老太太泡茶的,劝你走了舀去罢,那里就走大了脚。”

  秋纹道:“凭你是谁的,你不给?我管把老太太茶吊子倒了洗手。”

  秋纹这话,

  属实是理由强大。

  那婆子回头见是秋纹,

  忙提起壶来就倒。

  秋纹道:

  “够了。你这么大年纪

  也没个见识,

  谁不知是老太太的水!

  要不着的人

  就敢要了。”

  婆子赶忙笑道:

  “我眼花了,

  没认出这姑娘来。”

  宝玉洗了手,

  那小丫头子拿小壶

  倒了些沤子在他手内

  宝玉沤了。

  秋纹麝月也趁热水

  洗了一回,

  沤了,

  跟进宝玉来。

  宝玉便要了一壶暖酒

  也从李婶薛姨妈斟起

  二人也让座。

  贾母便说:

  “他小,

  让他斟去,大家

  倒要干过这杯。”

  说着,便自己干了。

  邢王二夫人也忙干了

  让他二人。

  薛李也只得干了。

  贾母又命宝玉道:

  “连你姐姐妹妹

  一齐斟上,

  不许乱斟,

  都要叫他干了。”

  宝玉听说,答应着,

  一一按次斟了。

  及至黛玉跟前,

  黛玉偏他不能饮,

  于是就拿起杯来,

  就那样放在宝玉唇上边

  宝玉难得像喝交杯酒

  一般,一气饮干。

  黛玉笑着对宝玉说:

  “多谢。”

  宝玉替他再斟上一杯

  凤姐儿便笑道:

  “宝玉,

  别喝冷酒,

  仔细手颤,

  明儿写不得字,

  拉不得弓。”

  宝玉忙道:

  “没有吃冷酒。”

  凤姐儿笑道:

  “我知道没有,

  不过白嘱咐你。”

  凤姐儿的意思,

  是不要了喝

  然后宝玉将里面斟完,只除贾蓉之妻是丫头们斟的。复出至廊上,又与贾珍等斟了。坐了一回,方进来仍归旧坐。

  一时上汤后,

  又接献元宵来。

  贾母便命将戏暂歇歇:

  “小孩子们可怜见的,也给他们些滚汤滚菜的吃了再唱。”

  又命将各色果子元宵等物拿些与他们吃去。一时歇了戏,便有婆子带了两个门下常走的女先生儿进来,放两张杌子在那一边命他坐了,将弦子琵琶递过去。

  贾母便问李薛听何书

  他二人都回说:

  “不拘什么都好。”

  贾母便问:

  “近来可有添些

  什么新书?”

  那两个女先儿回说道:

  “倒有一段新书,

  是残唐五代的故事。”

  贾母问是何名,

  女先儿道:

  “叫作《凤求鸾》。”

  贾母道:

  “这一个名字倒好,不知因什么起的,先大概说说缘故,若好再说。”

  女先儿道:“这书上乃说残唐之时,有一位乡绅,本是金陵人氏,名唤王忠,曾做过两朝宰辅。如今告老还家,膝下只有一位公子,名唤王熙凤。”

  众人听了,

  笑将起来。

  贾母笑道:

  “这重了

  我们凤丫头了。”

  媳妇忙上去推他,“这是二奶奶的名字,少混说。”

  贾母笑道:

  “你说,你说。”

  女先生忙笑着站起来,

  说道:

  “我们该死了,

  不知是奶奶的讳。”

  凤姐儿笑道:

  “怕什么,

  你们只管说罢,

  重名重姓的多呢。”

  女先生又说道:

  “这年王老爷打发了王公子上京赶考,那日遇见大雨,进到一个庄上避雨。谁知这庄上也有个乡绅,姓李,与王老爷是世交,便留下这公子住在书房里。这李乡绅膝下无儿,只有一位千金小姐。这小姐芳名叫作雏鸾,琴棋书画,无所不通。”

  贾母忙道:

  “怪道叫作《凤求鸾》

  不用说,

  我猜着了,

  自然是这王熙凤

  要求这雏鸾小姐为妻。”

  这明明是,

  石头记的作者,

  或那说书人的幕后人

  在借说书人之口,

  让大家都知道,

  王熙凤就仅不读书,

  还主动勾引书生!

  像说唱的,说书的,打十番的,唱曲儿的,吹奏的,杂耍的艺人等等不一而足。这些人平时不用贾府养活,逢年过节或者重要日子上门,一般也都有赏钱。贾府专门有分管娱乐的主管与他们有勾连,不愁没有活儿干。

  元宵节当晚,

  就有两个说唱的,

  女先生儿,

  在戏结束后,

  被婆子带了上来。

  女先儿是指瞽目女艺人。

  古时一般习惯,

  称盲目人为“先生”,

  简称“先儿”。

  她们主要是说唱,

  配以琵琶、三弦等伴奏。

  唱的是“弹词”,

  传承有序。

  唐有变文,

  宋有陶真,

  元明有词话,

  弹词便是从这一系列中,

  脱化而成。

  与现在的评苏州弹相类似。

  比如珍珠塔、

  唐伯虎等剧目。

  问题是,

  这些女先儿的“弹词”

  大多是十五足的野味,

  流行在市井间,

  贾母也是偶尔闷了听一听

  大家闺秀却听不得。

  就如那西厢牡丹亭。

  贾母是心想在坐的

  有迎春姐妹,黛玉等人。

  而这个所谓的新书里,不仅出现了王熙凤,又出现了黛玉,贾母立马意识到,这女先生儿,实际是有人指派来,妄解木石前盟和金玉良缘的。这才急忙阻止她们说下去:不用说,我猜着了。

  那宝玉一门心思在黛玉身上。前面替黛玉喝酒,也没个分别。

  想来这石头记的作者,

  见宝玉如此。

  也是深自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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