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

  刺客对工作人员口中的刑罚不屑一顾，什么生命流逝的全过程，不就是流血身亡吗？

  他从小被严酷训练，无数次游走于生死之间，他会怕这个？

  看着毫无惧色的刺客，军情司的工作人员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拿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在刺客的手腕处开了一道小口，然后在伤口处插上一根小管子。

  殷红的血液瞬间从刺客的体内流出，通过输血管滴落床下的清水盆中。

  “滴答！”

  血液滴落在清水盆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再次检查刑罚装置，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工作人员这才用黑色的布条蒙住刺客的眼睛，又用一卷布塞住刺客的嘴巴。

  完事之后，工作人员一言不发地退出牢房。

  牢房彻底安静下来，整个世界只有血液滴落清水盆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随着血液不断滴落，刺客的心理也开始发生变化，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到焦虑惶恐也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

  安静，实在太安静了，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刺客一个人。

  听着血液滴落的声音，刺客感觉到自己的手腕处的伤口剧痛无比，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全身的血液正源源不断地涌入输血管中，然后通过输血管滴落在清水盆中。

  同时他的生命也跟着规律富有节奏的“滴答”声逐渐消失。

  渐渐地，血流的声音开始减缓，从五秒一次变成十秒一次，“滴答”声响起的间隔时间逐渐拉长。

  每一次“滴答”声响起的时候，刺客都会感觉到一阵心悸，但是当“滴答”声迟迟不来的时候，刺客又变得十分期待。

  于是刺客便在心悸和期待中轮番遭受折磨。

  此时此刻，刺客终于明白工作人员口中“听着生命流逝”的意义。

  又过了几分钟，刺客从焦虑惶恐变得惊恐不安，他拼命地扭动身体，妄图摆脱束缚。

  刺客不怕死，但是他怕这种能清晰感受到死亡过程的死法。

  刺客虽然从小被训练成一个既不珍惜别人性命，也不珍惜自己性命的冷血动物，但是当他无限接近死亡地时候，他才明白活着的意义。

  怕死几乎是人类的本能，或者说是每一种动物的天性，这种本能可以通过各种训练无限减小，但是这种刻在生物骨子里的本能永远不可能消失。

  “呜、呜、呜……”

  这一刻，刺客突然想活着，他拼命地叫嚷着自己要招供，但是因为嘴巴被堵住，他的声音只能从喉咙中发出，发出一种类似于野兽的嘶吼声。

  刺客努力的嘶吼，终于从喉咙中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词语。

  “我招，我招！”

  门外的骆养性看到了刺客从忠贞不屈到崩溃的全过程，他不明白刺客为什么面对锦衣卫刑具的时候面不改色，而现在只是流了一点血就受不了。

  站在骆养性身边的吕宋军情司工作人员在笔记本上做记录：人在极度恐慌的情况下可以用喉咙发出清晰的词语，只要喉咙没问题，此法是不是可以用来治疗哑症呢？此事还需进一步实验。

  瞟了一眼工作人员的记录，骆养性立刻惊掉了下巴，合着里面的人都快被折磨疯了，你还在这里研究医学是吧？

  你当你是大夫吗？

  骆养性还真没猜错，事实上军情司的行刑官都是从吕宋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他们平时是治病救人的大夫，只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才会被军情司请来当行刑官，顺便观察人体在各种极端情况下的具体表现。

  尽管崩溃的刺客表示愿意招供，但是军情司的工作人员却没有立刻去解开他们，折磨他们的时间越久，他们招供越快。

  军情司对刺客的刑罚时间不到一个时辰，原本嘴比铁还硬的刺客全部崩溃，纷纷叫嚷着要招供，其中一个更是惊惧而亡。

  军情司的工作人员解开第一批接受刑罚的刺客，把他们带到其他房间接受审问，下一批刺客又被押了进去。

  看着源源不断送出来的供词，骆养性惊呆了，这么简单就招供了，那锦衣卫前面的手段算什么？

  看着一脸惊讶的骆养性，王旺解释道：“太如兄不必惊讶，这是我们吕宋医学院总结出来的心理战术，目的就是激发犯人心底最深处的恐惧，从而让他们心理崩溃。”

  什么叫心理战术？什么又叫心理崩溃？

  骆养性完全理解不了王旺话里的意思，他摇头苦笑道：“看来我们锦衣卫的手段过时了。”

  “没有锦衣卫的酷刑在前，我们也没那么容易突破他们的心理防线。”

  王旺很给面子的称赞了锦衣卫的努力，又解释道：“这一招不是对所有人都管用，只对心思细腻的人管用，能被派来刺杀宋王的人肯定都是心思细腻之人。”

  军情司和锦衣卫忙活了一夜，终于在第二天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信息。

  五伙刺客分属五个不同的势力，天南海北的都有，牵扯的人也很多。

  整理好刺客的证词，王旺和骆养性两人策马来到宋王府亲自给赵赢汇报情况。

  刚陪小娇妻和小媳妇吃过早饭的赵赢在书房里见了两人，快速地浏览了一下刺客的供词。

  放下供词，赵赢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道：“和我预计的差不多，这些家伙很会找机会嘛！”

  五伙刺客来历不同。

  一伙来自山西，他们背后是晋商，说不定和满清也有关系。

  一伙来自江南，他们背后站着整个江南士绅群体，靠不正当手段当上大明内阁首辅的赵赢已经成为江南士绅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伙来自徽州，不消说，他们背后肯定是徽商在指使，徽商曾经在南中国海和赵赢代表的闽商起过冲突，他们向来不对付。

  一伙和关外的满清有关系，也不知道满清为什么会绕开晋商直接上手，大约是他们已经知道赵赢在支持东海野女真，扰得他们国内不安宁。

  最后一伙居然能和西洋传教士能扯上关系，西洋人刺杀赵赢倒是不意外，毕竟赵赢是阻止他们东进的主要力量。

  这样一来，赵赢四面八方的敌人就到齐了。

  赵赢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大顺或者大西的贼寇，他的敌人在朝堂、在商界、在关外、在西洋。

  放眼望去，举世皆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