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分别

  他的肉体仿佛本就是属于这喧嚣世俗的一部分,但他的灵魂却好像一直在虚无中飘荡。

  吾心安处是故乡,但至今,他好像还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故乡。

  他自幼长大的地方不能称之为“家”,他一个人的住所也不能称之为“家”。

  这个偌大的世界里,他一个人就好像是一座孤单岛,在异乡的世俗里游荡。

  只有来处,没有归处。

  “没关系。”余秽轻轻道:“你不会爱,而我不会正常的爱。”

  “但我们可以一起学着如何去健康的爱对方。”

  夏青溪的眼皮轻阖,眸光有些淡,他缓缓道:“可是爱是很沉重的一个字啊。”

  “互相喜欢并不能称之为爱,只想永远看见对方好的一面也不能称之为爱,只有单方面的付出这也不能称之为爱。”

  “我曾听闻,爱是包容。”夏青溪突然抬眸看向余秽:“你要包容我的坏脾气,包容我的自私,包容我的冷漠,包容我一切不好的地方。”

  “你要爱我,就不能只爱我的明亮,你还要爱我的黯淡。”

  “我知道。”余秽轻轻的笑了,眼眸弯弯:“我喜欢你的一切,我爱你的一切,我想占有你的一切。”

  “若于你而言是包容,那于我而言就是占有。”

  余秽的声音有些郑重:“夏青溪,我对你有浓厚的占有欲。”

  “我想占有你的一切,我想你的目光只停留在我的身上,我想成为你的全世界,我想你只有我。”

  夏青溪抬手细细描绘着余秽那漂亮且精致的眉眼,缓缓道:“可这样是不对的。”

  闻言,余秽莞尔一笑,深邃的眸子像是盛满了星星:“我知道。”

  “所以这一切都只是‘我想’。”

  “我知道你需要的是自由,而非是禁锢着你的牢笼。”

  有些鸟是注定不会被关在牢笼里的,它们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

  “我想要的不多,我只想要你会在飞出去找寻自由与自我的同时,会记得再次回到我这里。”

  “我希望我是你的归巢。”

  夏青溪垂眸静静着听着眼前这个在他人眼中是灾厄是不祥的少年慢慢的剖析着自己的情感。

  他不仅是在剖析着自己的情感,也是在同他诉说着隐晦的情话。

  “嗯。”夏青溪轻轻的点点头。

  “我也希望你会是我的归巢。”

  他想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家。

  余秽想要的不多,他只想要他的夏青溪。

  而夏青溪需要的也不多,他只需要充足且真诚的爱。

  只有被爱意浇灌的荒原之上,才会开出最灿烂的花朵。

  闻言,余秽满足的勾了勾嘴角,眼尾漾起了一个灿烂的笑意:“那你等等我好不好?”

  “会让我等很久吗?”夏青溪歪着脑袋,静静的回望着少年。

  余秽轻轻的摇了摇头,认真的承诺道:“不会的,我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稍稍思考了会儿,夏青溪这才慢吞吞道:“那你一定要快点啊,我不喜欢等待。”

  因为每一次的等待换来的都是空欢喜,每一次的期待等来的都是失望。

  他的情绪本就不多,要是在这漫长的等待中消耗殆尽了,那他就不想要他了。

  “嗯!”少年嘴角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郑重的点了点脑袋。

  就这么认真的盯着少年看了良久,夏青溪突然低了低头,轻垂着眼皮,缓缓的在余秽的唇上轻轻的贴了一下,接着他抬眸道:“我需要真诚的爱。”

  夏青溪的这句话没头没尾,但余秽却知道他是在说什么,但他现在给不了他。

  唇上的温热触感给了他偌大的勇气,但青年口中吐露出的言语却让他望而却步。

  于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慢慢的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轻轻的嗯了一声。

  会有的。余秽在心里郑重的承诺道。

  但不是现在。

  夏青溪是清醒且理智的,余秽是聪明且理智的。

  余秽知道,当下的两人虽互相喜欢,但却无法直白的言明。

  因为某种话好像一说出口,就有什么在无形之中变了,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现在的夏青溪给不了他想要的,同样的,他也给不了夏青溪想要的。

  他们都是聪明人,很多的事情心里都明白,无需再多言。

  都说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但余秽却希望,他与夏青溪之间只有这一次的离别。

  离别就像是一杯苦涩的酒,喝进去的那一霎那充斥着整个味蕾,喝进去之后,那苦涩的余韵又会久久不散。

  他不喜欢离别。

  稍有些困倦的夏青溪就这么懒懒的趴在余秽的肩膀上,长睫轻颤,眼眸中的神色略有些迷离,整个人看起来乖巧的不行。

  夏青溪喝醉了吗?

  或许是的,又或许不是的。

  说不定因为那某一刻微凉的晚风,因为那某一瞬酸涩的心疼,因为那某一颗滚烫的泪水,他短暂的清醒了。

  夏青溪明白,他在清醒着沉沦。

  那余秽知道吗?

  或许是的,又或许不是的。

  说不定是某一句郑重的承诺,说不定是某一段有条理的言论,又说不定是某一个有些晦涩的眼神,这让余秽发现,青年似乎是清醒的。

  一个在清醒的沉沦,而另一个,早已在深渊底部。

  -

  仲夏清晨的阳光是灿烂的,仲夏树木的枝桠是繁茂的,仲夏喧闹的蝉鸣是热烈的,仲夏吹来的风是轻柔的,仲夏的一切似乎都是生机勃勃的。

  但仲夏的分别,却是悲伤的。

  清晨的微风缓缓的吹拂着余秽的长发,丝丝缕缕,似乎也在不舍着分别,似是在用自己微弱的存在在竭力的挽留着什么。

  余秽就静静的站在寨门外,沉默的看着已经收拾好行囊的众人,沉默的看着他们在同阿勇叔他们道别。

  他没有上前去,没有说话,也没有流泪,就这么静静的沉默无言的站在一个角落里,看着将要与他分别的众人。

  上一次这样,他是站在人群中的,但这一次,他却是站在人群外的。

  不远处的喧嚣似乎都与他无关,与他有关的,仅仅是这周遭的孤寂。

  世俗的喧嚣从不属于他,属于他的,只有他掩在心里的孤寂。

  而另一边的夏青溪在与其他人道过别后,就目标明确的向着余秽走来。

  看着似乎被周遭的世俗所遗弃的少年,夏青溪不禁觉得有些酸涩。

  他三两步走上前去,抬手捏住了余秽的双颊,见他一直紧抿着的唇微微放松,这才抬眸调侃道:“我们小鱼怎么看起来这么不高兴啊?是有谁欺负你了吗?”

  这次的余秽并没有挣脱夏青溪捏着他脸颊的手,反而是主动贴近且乖巧的蹭了蹭,继而声音闷闷道:“嗯。”

  “谁啊?胆子这么大。”夏青溪笑着道。

  少年的声音依旧有些闷闷的:“你。”

  “我啊……”夏青溪拉长了声音,似是有些苦恼道:“那该怎么办呢?”

  余秽抬起头,红着眼眶,可怜兮兮的问道:“你真的不会为了我留在这里吗?”

  夏青溪慢慢的摇了摇头,声音轻柔:“不会。”

  “为什么?”

  “因为我首先得是我自己。”夏青溪轻轻笑了一声:“你明白吗?”

  何其熟悉的询问,何其熟悉的回答。

  就算这个问题再问上千遍万遍,夏青溪也依旧会是这个回答。

  他首先得是他自己,然后才能去爱别人。

  “明白。”余秽闷声闷气的回答,但他的泪水却有些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

  他向来对这些分别时的磨磨蹭蹭,叽叽歪歪嗤之以鼻,但等真正有了在意的人,他好像才突然理解了那些人为什么会在分别时如此的悲伤。

  余秽突然发现,他自己好像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坚强。

  在夏青溪的面前,他似乎可以尽情的展示他的别扭,显露他的脆弱。

  因为他知道,青年不会因此而嘲笑他,也不会因此而远离他。

  他只会心疼他。

  也因此,这让余秽意识到,或许,在除了自己之外的某些人面前显露自己的脆弱,好像也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

  爱你的人自然会包容你的一切,而不喜欢你的人,在他那里,你连活着仿佛都是一个错误。

  见余秽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夏青溪转移话题道:“我们会再次重逢吗?”

  上一个问出这样一个问题的人还是蛊女。

  但没过多久,问题还是这个问题,但询问的人却变了。

  “会。”余秽郑重的点点头:“你会等着我吗?”

  “你要来找我吗?”夏青溪歪了歪脑袋,笑着问道:“可是你因为这个诅咒,不是出不来吗?”

  “对。”余秽先回答了夏青溪的第一个疑问,接着又轻轻的垂眸道:“我会想办法的,我肯定能出去的。”

  “是吗?”夏青溪面上的笑意不变,但眸中却多了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

  你当然能离开这儿啊,笼罩在这个寨子上的诅咒已经无法对你起作用了。

  “嗯!”余秽坚定的点点头,继而又追问道:“你会等我吗?”

  看了余秽好一会儿,夏青溪这才缓缓点头:“会,但我不会等你很久的。”

  “我知道。”余秽垂眸轻声道:“不会很久的。”

  “等我解决了这里的问题,我就会去找你的。”

  他们的谈话好似又回到了昨日的那个夜晚,但他们谁也没提起那个月色过于暧昧的夜晚。

  余秽好似从未在昨日邀请过夏青溪,而夏青溪好似也从未在昨日喝过梅子酒。

  他们没有遗忘,却默契的没有提起。

  “我要走了。”夏青溪轻轻的开口道。

  微风轻抚着他的发丝,微浅的发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柔和的金色。

  青年是在发着光的。

  在这喧嚣的俗世,也在他的心里。

  “那……”余秽轻轻的别开了眼,长睫轻颤:“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夏青溪温柔的笑道。

  人这一生,会经历无数次的重逢,也会经历无数次的分别。

  人生是一场没有回程的列车,我们每个人都在被时间催促着,不停的往前走。

  列车的每一个节点都会有人上车,也会有人下车,有的人可能这一次的分别就是再也不见,也有的人可能只是短暂的离别,下一个节点我们还会再见。

  但无论怎样,我们都要学会适应,都要学会微笑着面对这人生的必经之路。

  没有人会一直陪着你,也没有人会一直参与着你的人生。

  离别,是人生的必修课。

  这节课贯穿着我们的人生,但有的人却可能一辈子也学不会。

  余秽学不会,也不愿学会,但现实逼迫着他必须去学,必须去体验。

  -

  暮色渐沉,云霞满天,夜色已经缓缓蔓延了大半的天空,远山的群鸟也已渐渐归巢。

  余秽静静的坐在小院中的凉亭内,远眺的目光似是没有着落一般孤独的飘荡着,神色无悲无喜。

  这里的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依旧是那一座小竹楼,依旧是那一个布满鲜花的小院,依旧是那独自一人静坐在亭中的少年。

  这一幅景象横跨了他人生的大部分,少数的回忆中却是应该有着另一个阳光又温暖的青年。

  如果我未曾见过太阳,我本可以忍受荒凉。

  然而太阳已使我的荒凉,成为更新的荒凉。

  离别时虽愁绪满天,但也只是觉得有着不知下次见面又是怎样遥遥无期的惆怅。

  可当四周寂静无声时,你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听不到属于另一个人的存在时。

  这时我们好像才会突然意识到:

  你已经不在了啊。

  又是只有我一个人了。

  是得到了之后再失去令人悲伤,还是没得到便失去了令人悲伤。

  对余秽而言,是第一种。

  若能避开猛烈地欢喜,就自然不会有悲痛来袭。

  得到后再失去的,永远比没得到就失去的,更让人难以接受。

  从亭中向山下望去,余秽看见的是万家灯火,而他却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像浮在欢声笑语上的尾音。

  谁会在意呢。

  这明明是一个晴朗的深夜,明月悬空,繁星闪烁。

  但却有一个少年独自处在这寂寥的山林之上,他的身影被缓缓吞没在夜的暗影里,无声无息。

  又只有他一个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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