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瞳眸里似有千种情愫翻涌，怜惜、心疼，温润的嗓音比春日的煦风还要温暖。
司衍拥紧了怀中冰凉的身影，向来沉静的音线隐隐颤动：
“听话，宁宁，先离开这里，无论你想做什么，回去以后我都会帮你达成。”
说实话，看着殷宁此刻的模样，他的心中很是不安。
尽管他现在牢牢将她拥在怀里，可却感觉她像是快要碎了一样，又像是一捧无论如何也握不住的流沙，正在一点点地消逝。
就算殷沉此刻赶来了，他也可以护得了殷宁，但是……
殷宁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就像是之前病情发作时的前兆……
得尽快带她离开这里。
殷宁依旧没有松开手里的枪，她腾出了另一只手，悄然攥住了司衍的衣角。
“说起来，我之前好像从来没有主动拜托过你什么……”
如果不是她此刻就附在他的耳畔，司衍压根无法捕捉到她这微若游丝的嗓音。
“宁宁……”他隐约产生了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话落，殷宁抵着司衍的肩与他拉开了些许距离，直直对上他的眼睛。
“把我哥带走。”
她郑重地拜托，转而握住了司衍的一只手，与他十指相扣，“拜托了……”
“宁宁……”盛浮内心五味杂陈，他想要伸出手触碰殷宁，可是双臂和双腿都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直至今日，直到今晚，他才知道殷宁内心的仇恨有多深，才知道她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未经他人苦，他的确没资格劝殷宁放下。
可殷远川宁死也不愿道出真相，连他最疼爱的女儿的性命都要挟不了他，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能撬开要他的嘴？
盛浮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殷远川咽下最后一口气，将这个秘密永远带进棺材里。
那么如果到时候，殷宁依旧无法释怀、不愿放下，他这个做兄长的，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她继续纠结于过去、浪费她的大好年华，在仇恨的泥潭里越陷越深……最后疯魔吗？
盛浮缓缓地半跪在了殷宁的面前，他的眼眶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通红。
他握住了殷宁攥着枪的手，缓缓地低下了头，自责又愧疚。
“宁宁，哥哥答应你、向你保证，无论你想要做什么，哥哥都一定会支持你。”
“殷远川和殷雪颜都还活着，他们还留着一口气，我们还有时间和机会撬开殷远川的嘴，让殷雪颜的后半生活在痛苦和折磨中。”
盛浮也察觉到了，殷宁现在完全处于一种异常状态，无论是她波动的情绪，还是布满她瞳仁的杀气都无疑昭示着一件事……
她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夺去了神智。
如果她留下来，待会真的和殷沉碰了面……
她会做出什么事情……
实在是不敢想象。
殷宁还未做出任何回应，左侧涌来的耳语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宁宁，听我说。”
司衍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这苍白冰冷的侧颜，即便她并未将目光投在他的身上，他的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诚挚郑重。
“我也向你承诺，我一定会查出你想要的真相。”
闻言，殷宁深吸了一口气，内心似乎在做着极度的挣扎。
她缓缓地站了起来，半跪在地上的盛浮和司衍也跟着她一同起身。
她接着侧过了脸，目光重新移到了司衍的脸上，短短几秒间，却闪过了好几种复杂的情绪。
然而，最终，她却只是淡淡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请求。
“我唯一的请求，是希望你现在能够带我哥离开。”
言下之意，她除了拜托司衍带盛浮离开以外，再无其他请求。
司衍深深阖了阖眼，漆黑纤长的眼睫沉沉垂下，又缓缓掀开，眸色深深。
他抬起了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一曲，向不远处待命的侍从们做出了手势。
寒鸦见状很快上前。
司衍和盛浮对视了一眼，极淡地下达了指令：
“务必护送盛少安全离开。”
“是，少爷。”
寒鸦接收到了司衍的指令，虽然面无表情，但还算恭敬有礼地向盛浮做出了邀请的手势。
“盛少爷，请吧。”
盛浮牢牢地锁着殷宁的目光，“宁宁，你现在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做傻事。”
殷宁的眸光无波无澜，毅然决然地转过了身，握紧了手中的枪，面向那块冰冷的石碑，心意已决。
“带他走，寒鸦，还有你们少爷，也一并带走。”
如果殷宁此刻转过身，一定能发现司衍和盛浮在短暂的间隙之中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可是，她没有。
寒鸦无声无息地冲着殷宁的背影点了下头，“是，少夫人。”
下一秒——
一道凛冽的掌风毫无征兆地疾袭而来，直直地劈中了殷宁的后脑勺。
尽管殷宁察觉到了身后递来的冽冽掌风，也在第一时间想要做出格挡闪避，但由于这一击实在是毫无预兆、始料未及，她还是晚了一步。
她的视野在顷刻间陷入了一片昏黑，意识宕机，瞬息无余，就像是被按下了关机的人偶，失去了重心，翩然坠地。
盛浮和司衍同时伸出了双臂去接住她，最终还是司衍快了一步，先一步将殷宁抱在了怀里。
被司衍抢先了一步，截了个胡，盛浮看着空落落的双手，气不打一处来，于是瞪向了一旁的寒鸦。
见状，寒鸦立即俯身捡起了司衍丢落在地的黑金手杖，默默地退后了一步，面无表情。
不过，司衍却将怀中恬静苍白的少女横抱着递给了盛浮。
“盛少，你先带宁宁离开，这里交给我善后。”
出人意料的是，盛浮竟然无动于衷。
他看着地上蜿蜒流淌的血水，接着将目光落在了被血污渐染的石碑上，瞳光渐暗。
“我们盛家的事、盛家的仇，不用你这个外人过问操心，司衍，你带着宁宁先离开。”
就算今晚避开了殷沉，殷沉明天也一定会为了殷雪颜的下落找上殷宁。
还不如今晚就直接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