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宁没有开腔回应，餐桌上的氛围降了降，她端起了手边的咖啡杯，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才试探性地抬眸看向对面。
“你过来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周围的人。”
殷沉既然已经察觉到了东漓的异常，又撞见了盛浮送她回去，势必不可能会继续这样放任她下去。
东漓几乎是立刻领会了殷宁的意思，立即放下了汤匙，诚恳真切地保证：
“放心，我来的路上没有任何异常，你要相信我的反侦察能力。”
殷宁点了下头，随后举起了咖啡杯，稍稍扬起了下颚，将杯中冒着热气的咖啡饮下了大半。
“砰”，瓷杯触碰桌面发出了极轻的声响，只见殷宁放下了咖啡杯，随后单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
不过，在同一时间，她那纤细的手腕悄然无声地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扣住了。
“不合胃口吗？”
司衍看着殷宁面前几乎纹丝未动的瘦肉粥，虚握着她的手腕，有了起身去厨房的打算。
“要不然，我去让阿姨换一份早餐吧。”
殷宁并没有急着抽回自己的手，司衍的握力不重，几乎不用挣扎就能摆脱他的束缚，但她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只是用低柔的声线解释：
“不用了，可能因为今天起得太早了，所以没什么胃口。你们继续用餐吧，刚好我去楼上换件衣服。”
她原本打算见完东漓以后上楼补觉，所以没换睡衣。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想法估计很难实现了。
东漓托着腮，歪着头，眼神兴味盎然地在殷宁和司衍之间徘徊。
“司少爷放心吧，这么多年，珂珂早上一向没什么胃口，比起这个……你们俩不会每天早上都这样秀恩爱、撒狗粮吧？”
*
今早寒鸦不在，而风炎有自己的居所，再加上这间宅邸内本来就没什么佣人，所以在殷宁上楼换衣服的间隙，一楼餐厅里只剩下了东漓和司衍两个人。
每逢整点半点，餐厅里立着的古董时钟都会发出浑厚的钟鸣震荡声。
早上九点整，在钟鸣结束，余响平息以后，司衍的目光从墙角立着的古老时钟上撤回。
温淡疏离的笑映在了他俊美无俦的脸上，举手投足之间是与生俱来的优雅高贵。
他挑起了薄唇，看向正对面直勾勾盯着他的东漓：
“东漓小姐，如果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不妨直言。”
“诶，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东漓笑眯眯地舀起了一勺碗里的瘦肉粥，不急不慢地咽下后，才轻叹着承认：
“好吧，其实昨晚在盛家的时候就想问你了，只是一直没找到这样单独的机会。”
她微笑着注视着正对面神只般的面庞，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字句：
“司少爷，虽然我这么问可能会有些冒犯，但是……你真的打算和珂珂……步入婚姻殿堂了？”
司衍面不改色，温和平淡地答：
“司家和殷家已经公布婚讯很久了，月底的订婚宴也只是正常流程。”
言下之意，订婚宴只是正常流程，无须见怪，也没什么好见怪的。
“司少爷……”东漓扯了扯唇角，茶色瞳眸意味深长地眯起，刻意压低了嗓音。
她四下巡视了一圈，确认没有第三人在场才转回了头，看向司衍。
“现在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为了不耽误时间，我可就直说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司少爷，珂珂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你和长生门有联系吧。”
东漓并不知道司衍在长生门里实际上是什么等级。
但就算不用脑子去想，也知道司衍在长生门里肯定不是那种任人差遣的小喽啰。
他最起码，也得是幕后大佬级别的吧。
于是，接下来的这段话，东漓保持了高度警觉，更是将嗓音压制在了只有两个人可以耳闻的音量范围内。
“司少爷，虽然你们长生门很隐秘，但我毕竟出身君家，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关于你们的事迹。”
“其实早在认出你身份的那刻起，我就不免想起了多年前的一桩捕风捉影的旧闻……我的意思是，司少爷，我知道你们长生门曾经似乎和往生岛……关系匪浅呢。”
餐桌上的氛围蓦然沉降了下去。
东漓面带微笑，呈放在她面前的热气腾腾的瘦肉粥静静地冒着灼白的雾气。
她没再开腔，一言不发，清亮的茶眸牢牢盯着司衍的面庞，研究着他的微表情，等待着他的回应。
而司衍一如既往的从容自若，没有被东漓的这段话影响到分毫。
他低眸注视着杯中的茶水，看着平静的水面映出他那澄蓝的瞳眸，幽静无痕，连漆黑的长睫都没有颤动一下。
东漓却从司衍这从容的姿态中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这么多年里，她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与危险的人和事物打交道已经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她更愿意直面那种偏执的疯子，也不愿意接触这种看上去温良无害，实则披着羊皮的狼。
于是，东漓连忙扯开了一抹明艳的笑，用一种玩笑般的语气补充道：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司少可千万不要急着把我纳入你的敌对名单啊。是你帮助我脱离了君家，而且我也看得出来，你对南珂是真心的，最关键的是，我手上压根没有证据，能证明你们长生门当年和往生岛共事过……”
“所以，你大可放心，我的嘴巴还会像现在一样严。只是，司少爷，我现在担心的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东漓点到即止，没有再继续多说下去，剩下没有说出口的，想必司衍心里已经明了。
司衍不轻不重地放下了瓷杯，无论是唇边挂着的寡淡笑意，还是淡若清风的语气，都给人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感。
“你的提醒，我收到了。”
司衍只回了这么一句，再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气氛好像比之前更尴尬了……
东漓尴尬地端起了水杯，浅浅啜饮了几口，将一部分注意力聚集在了餐厅门口。
她得时刻注意着门口的脚步声，以免殷宁突然折返回来听见她和司衍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