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众人转移到养心殿，开拍另一个场景。

  刘姐和陈潇干脆坐在方荣后面，跟他一起盯着监视器。

  画面里。

  皇上愤怒地一挥手，桌上的纸张被扫飞，打在甄嬛的身上，飞落在地。

  甄嬛怀胎八月本就虚弱，又得知父亲入狱即将被发往宁古塔，身心俱疲，跌坐在地上。

  她缓缓拿起一张透着字迹的纸张，目光落在纸上，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缓缓读出。

  “寄予菀菀爱妻。”

  “念悲去，独余斯良苦此身，常自魂牵梦萦，忧思难忘。”

  甄嬛顿了顿，一滴泪水滑落，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纵得莞莞，莞莞类卿，暂排苦思，亦除却巫山非云也。”

  甄嬛盯着纸张，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哭腔，难以置信地道：“除却巫山非云也，好一个除却巫山非云也。难道我得到的一切……”

  她抬眼看向皇帝，“全是因为纯元皇后？为了一个莞莞类卿？”

  她重新看了眼信，抬眼质问道：“那我算什么？我究竟算什么？”

  一直望着窗户的皇上侧过头，看向甄嬛手里的纸，“你知道了。其实，能有几分像菀菀，也算是你的福气。”

  闻言，甄嬛含着泪，难以置信地笑了，“是吗？”

  她脸上的笑意消失，眼里浮现怒意与悔恨，“究竟是我的福？还是我的孽？何止是皇上错了我更是错了。”

  甄嬛盯着皇上，两行清泪留下。

  她带着浓浓的悔意喊道：“这几年的情爱与时光，究竟是错付了！”

  说完，甄嬛坐在地上，含泪盯着皇上。

  “咔！”方荣喊道。

  喊完便站起来朝苏雯走去。

  “啊？”

  刘姐听着方荣有点不满的声音，都有点替苏雯委屈了。

  这水平还不行？

  额滴神，再待下去，她都要魔怔了。简直要怀疑这群人是在拍纪录片吗？玩命抠细节啊。

  换成其他剧组，这种状态，肯定作为花絮发到网上宣传。

  而放到你们这，连保一条的资格都没有。导演直接语气不满地喊咔，起身指导。

  真想说，方导你演下甄嬛，看看到底能演成什么样！

  但她也只是想想而已。

  刘姐竖起耳朵，试图听方荣说什么。

  可方荣似乎为了防止说话大声，导致演员脱离角色情绪，说话的声音很低。

  她离这么远，实在听不到啊。

  犹豫片刻，她搬着凳子，往右移动两步，移到陈潇旁边，低声问道：“陈导，请问您知道方导喊咔的原因吗？”

  陈潇低声答道：“苏老师跟昨天的董老师一样，面对皇帝，不够带入角色，思维有点太现代。眼里的恨意太直白了。”

  恨意太直白……

  刘姐看看跌坐在地上的女人，又看看坐在榻上的皇帝，恍然大悟。

  的确。

  用现代人的思维来看，对方对她说，“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我前任的替身。”

  这能气得炸了吧？说不定抬手就是一个巴掌。

  但这是封建王朝，对方是皇帝，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出事可能株连九族。

  说到底，她也是封建制度下的妃嫔。怎么可能满眼恨意盯着皇帝？不要命了？

  哎……

  想到这，刘姐望着坐在地上的演员，忽然心里有点悲凉。

  昨天听人说，甄嬛把皇帝当夫君。

  可面对自己最亲近的爱人，都要如此提心吊胆地仰视着，控制情绪，保持距离，不能展现出真正的自己。这算什么啊？

  而且她要在这种地方生活一辈子。

  一辈子小心翼翼，谨言慎行。

  这还是宠妃的待遇。

  忽然感觉，好辛苦好悲凉。

  难怪陈导昨天说，这剧表面爽，底层却有现实的一面。

  刘姐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感叹道：“的确不是玛丽苏爽剧啊。”

  就在这时，方荣走了回来，皱眉反驳道：

  “也玛丽苏啊，刘记者你可别听他乱说啊。这剧看起来也很爽的。陈导这种人，鬼话连篇，他连《活着》温暖人心这种博文都能点赞，他的话，信一半就行了。”

  别乱宣传！别劝退观众！

  老子要赚钱的啊！

  陈潇点点头，附和道：“嗯，这片的确不是很悲……刀人不伤脑，力度刚刚好。”

  刘姐嘴角颤了颤。

  这话从你个写《活着》的老哥嘴里说出来，怎么更吓人了？

  ……

  就在他们再次重拍莞莞类卿的场景时。

  千里之外的首都。

  大众文学出版社总部，社长看着桌上的《哈利波特》最终版宣发方案陷入沉思。

  三月份，国内有几个文学界的奖项，《活着》应该会参加。去了估计就能拿奖吧。

  可惜啊，《活着》就12万字，不够13万，否则就能去拼一拼茅盾文学奖了。哎，就不能多扯几个字吗？

  话说回来，等《活着》拿了奖项，无论冲着陈潇，还是为了书本身，都得大力宣传《活着》。

  可即便大力宣传，即便它是难得一遇的佳作，值得反复品味，但在短期的市场表现上，应该比不过即将出版的《哈利波特》。

  毕竟现代人每天上班压力够大了，回家就想看点放松的东西。

  这部结合推理、成长、魔法的《哈利波特》，配合强有力的宣发工作，在销售额应该会一骑绝尘。

  作为社长，他当然愿意看到出版作品大卖特卖。

  但作为文化产业的一员，也得顾忌陈潇。

  毕竟人家是文化部的人，面子得给。提前跟他打个招呼吧。

  万一到时候，《活着》的销量比不过《哈利波特》，陈潇误以为，或是他公司的员工判定，是出版社厚此薄彼，那就得罪人喽。

  可《哈利波特》还没正式开始宣传，他直接联系东方传媒不太合适。

  社长抿了抿嘴，手指在桌上敲敲打打。

  怎么办呢？

  要不直接联系陈潇吧。之前去研讨会，遇到陈潇，加了他的聊天软件账号。

  这么想着，社长打开与陈潇的聊天框，先自我介绍一番，帮陈潇记起他，随即问道：“陈导，您今天方便通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