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整个月子都没有人来打扰。

  何疏洛和方锦研也接连产子。

  太子在孩子落地当日入宫后，就一直没有回来。

  孩子也没有抱回来。

  宫里的线人日日将消息送入雪阁。

  苏晴也不担心。

  刚满月的苏晴精神焕发。

  气色也不错。

  靠在窗前晒太阳。

  “侧妃，现在才是初春，还有些凉，您刚出了月子，还是不要见风的好。”

  凝玉抱着暖炉塞到苏晴手里。

  “无妨。”

  春天的太阳和煦，她最是喜欢。

  “侧妃，听说皇帝不行了。”

  凝玉在她耳边低语。

  ……

  乾龙殿。

  墨辰和众臣都静静伫立在殿外。

  皇后和嫔妃也都齐聚于此。

  抱着小皇孙的常嬷嬷也站在一旁。

  李太医满脸忧愁。

  “太医，皇上没有办法了吗？”

  皇后担心的询问。

  墨辰脸色严肃。

  他的身后还站着众皇子。

  废太子站在最后。

  太医点点头：

  “微臣已经尽力。”

  太监走出来：

  “将屏风挪开。”

  皇帝的龙床前放着一道屏风。

  用来隔绝众人视线。

  屏风挪开。

  众人和朝堂重臣都可以直接看到帝王。

  皇帝脸色惨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宽大的明黄色里衣显得更加瘦削。

  帝王威严荡然无存。

  脸上和手上也仅剩一层干皮。

  气息微弱，眼神浑浊。

  “太子，你过来。”

  墨辰走到床前，跪下：

  “父皇，儿臣在。”

  墨辰声音平静。

  语气也听不出波澜。

  皇帝盯着墨辰。

  他从不指望墨辰能有什么反应。

  他最喜欢的是已故皇贵妃。

  最疼爱的也是废太子。

  他将夫君之爱给了皇贵妃。

  父爱给了废太子。

  皇后和墨辰一年见到他的次数都有限。

  墨辰少时便被他派往边关历练。

  本来是想给他最爱的儿子保护疆土的。

  可谁也没有想到，皇贵妃早逝。

  废太子又不成器。

  他的眼神飘到队伍的最后面。

  那是他曾经寄予厚望的儿子。

  等到花费心思过后才发现，废太子根本就不适合帝王。

  他再喜欢也没用。

  不能用江山去赌一个危险的未来。

  “墨辰。”

  他伸出枯瘦的手。

  墨辰抬手接住。

  他紧紧抓住儿子年轻的大手。

  “墨辰，交给你了。”

  帝王声音微弱沙哑。

  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深的无力。

  “父皇放心，儿臣定会将墨氏江山千秋万代传承下去。”

  听着儿子平静的话语，帝王用尽最后力气点点头。

  他的眼神又落在不远处的苏德身上。

  这是他给墨辰留下最坚实的依靠。

  只要假以时日，墨辰就会摆脱对苏家的依赖。

  但暂时，还是不能轻举妄动。

  墨辰跪在皇帝面前。

  帝王的视线掠过他。

  但墨辰却知道，父亲的意思。

  “父皇，儿臣知道该怎么做。”

  他在皇宫整整一个月。

  该教他的，皇帝都教了。

  后面的事情，两个人也都商议妥当。

  只要不出意外，墨辰用不了多久就会将权利集中。

  成为真正的皇帝。

  不必依靠任何人。

  “那就好。”

  皇帝看了一眼皇后。

  皇后立刻走上来，握住皇帝的手。

  帝王仔细的瞧着她。

  这是和他少年结发的妻子。

  两个人经历了大半辈子。

  他们也曾经拥有过最美好的时光。

  可最后都在他喜欢上皇贵妃后，烟消云散。

  皇后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冷。

  他们的儿子也距离他越来越远。

  最后，她甚至对他下毒。

  将他和废太子来了个一箭双雕。

  “皇后，朕和你两清。”

  “来世，不见。”

  皇后猛然抬头。

  帝王浑浊的眼神却没有看向她。

  手也从她的手心缓缓脱出。

  墨辰看向皇后。

  父皇曾经说过，想让皇后殉葬。

  可念在墨辰还需要人帮助，便留下皇后。

  虽然皇后心狠手辣，可她对墨辰却是竭尽全力。

  只要有墨辰在，皇后才是真正的太后。

  她的地位也才会更稳妥。

  但自己的母亲杀死父亲。

  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墨辰顺着帝王的视线。

  “常嬷嬷，把孩子抱过来。”

  小皇孙送到皇帝身边。

  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抓住帝王的一跟手指。

  “真好。”

  皇帝用力抬起枯瘦的手臂，轻轻放到孩子娇嫩的脸颊。

  这是他的孙子。

  他在临终前终于看到第三代。

  世事无常。

  他虽然不敢确定这个孩子未来定会登上皇位。

  但现在，这个孩子是国家的希望。

  他又抬起头看向废太子。

  “你，过来。”

  废太子已经是泪流满面。

  他从小和父皇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

  得到的父爱也最多。

  他和皇帝的感觉更加深厚。

  “父皇，儿臣糊涂！”

  废太子跪在皇帝面前，涕泪横流。

  他竟然听信皇后的话，对自己父亲下毒。

  还意图谋反。

  父亲为了保住他一命，没有追究下毒之事。

  更没有深究他纠结军队谋反。

  只是将他的太子废掉，还给了他很好的安置。

  皇帝的手轻轻落在他的头顶。

  嘴角也浮现慈祥的微笑。

  眼底更是无尽的宠爱。

  “别哭，你不是孩子，男子汉，不能轻易掉泪。”

  帝王语气舒缓，眼底眉梢都是疼爱。

  墨辰闭上眼睛，实在是不想看。

  这是他从未得到过的。

  父亲对儿子的爱，全部都放在废太子身上。

  “爹，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墨辰瞳孔一震。

  废太子竟然称呼父皇为“爹！”

  皇帝依然带着笑，摇摇头：

  “知错就改。”

  说着，看向众人。

  “传朕旨意，墨睿封为亲王，封地江南六省。”

  “可以随意出入京城，进入皇陵祭拜。”

  “皇贵妃和朕葬入同一陵寝。”

  墨辰脸色铁青。

  父皇将江南最富庶的六省给了废太子。

  还亲自册封为亲王。

  那就不是他轻易能动的。

  皇帝眼神看向墨睿。

  “我给你的东西一定要放好。”

  “那是你保命的。”

  “我答应你母亲，会照顾好你，就必须做到。”

  墨睿连连点头，哭的身体都在颤抖。

  “我知道，睿儿放好了！”

  皇帝最后扫了墨辰一眼。

  那是最后的威慑。

  他到底给墨睿留下了什么？

  墨辰气的天灵盖都疼。

  可却没有任何办法。

  “皇帝，殡天——”

  随着太监的声音飘出大殿。

  一代帝王，就此归于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