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过后的清晨。

  邓布利多在校长室收到了一封措辞非常严谨礼貌的拜访信函，来自布莱克家族——不是西里斯，而是目前重病，苦苦支撑的代家主沃尔布加写的。

  出于谨慎，信中只简单几句隐晦说明了她的小儿子雷古勒斯身上发生的悲剧，和那个一直保存在克利切手中，雷古勒斯用生命换来的，无法摧毁的黑魔法物品。

  邓布利多阅读完这封意外的，简短的拜访信函后，沉默了很久。

  这个古老的布莱克家族确实出过不少问题，但雷古勒斯……是个例外。

  现在回忆起来，老校长对这个孩子的印象很稀薄。

  当年雷古勒斯在学校里，性格温和安静，甚至有些腼腆。他成绩优秀，却在斯莱特林里并不怎么起眼，和在格兰芬多爱闹腾的哥哥西里斯完全相反。

  人们对雷古勒斯更多的关注点更多在于西里斯的乖弟弟，布莱克家备受父母喜爱的小儿子，新继承人上，而不是雷古勒斯本身。

  这个听话优秀的孩子的人生轨迹无趣到外人一眼就能望到头，根本不会有什么意外。

  16岁时，他也确实是顺从了家族的安排，年纪轻轻就追随了他们家信仰的伏地魔，成为食死徒，作为布莱克家的标志在那个阵营发声，维护着纯血利益。

  但他还没在食死徒中成长起来，发挥更大的作用，就失踪了，只留下父母苦苦支撑布莱克家族。

  一个食死徒的失踪并不是什么大事——在清楚伏地魔残暴的外人眼里。

  食死徒可不是一个入职后，发现不对劲，就能递交辞职通知，抛下一切跑路的组织。就像他们擅长的黑魔法一样，渐渐失去底线，大多数人最后都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一年后伏地魔杀不死那位大难不死的男孩，消失在魔法世界之后，大家欢庆祝贺，陆续审判大量的食死徒，把那些恶人投入阿兹卡班。

  没有人在意一个投向伏地魔，消失的孩子，除了他同样“黑色（black）”的家人。

  然而，包括邓布利多和雷古勒斯的父母在内，谁也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温顺乖巧，和哥哥截然不同的孩子，竟然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那么早就发现了汤姆的魂器，认识到汤姆的残忍。理想破灭后，不惜用生命换来汤姆的一个魂器，以毁掉黑魔王的不朽神话。

  而他身边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帮手，宁愿默默无闻地死去，无法入土为安葬入祖坟，也不愿意连累家族。

  哪怕信上只是一位母亲的只言片语，却也已经足够心思细腻的老校长拼凑出事情全貌。

  邓布利多对布莱克家族，包括西里斯在内，其实都没什么好印象。哪怕他此前亲自向魔法部帮忙证实了彼得才是出卖波特夫妇叛徒，西里斯是无辜者，为人翻了案。

  布莱克只在乎他们在乎的人和事，并为此付出一切，对其他人的感受乃至生命却漠视到了堪称残忍冷酷的地步。

  就比如西里斯，在他们年轻时，掠夺者和西弗勒斯尖叫棚屋那次事件。

  邓布利多确实偏袒掠夺者一方善后了。

  毕竟那时，相比隐瞒卢平狼人身份，帮他省心的掠夺者，身为典型的斯莱特林，已经沉迷于黑魔法并且接触食死徒一方的斯内普对他没什么价值，也没有足以造成麻烦的家世。

  邓布利多为此事善后了，严禁那时来找他求救的西弗勒斯把此事说出去。但同样的，他也因此明确感受到了西里斯或者说布莱克的疯狂冷漠共性。

  ——西里斯并不无辜，他是在目标明确 ，充满恶意地谋杀一个讨厌的同学。他一点也不在乎斯内普的死亡，以及杀人后的卢平和整个霍格沃兹的未来。

  霍格沃兹历史上，在校期间就敢杀人的，除了邓布利多确定和密室有关的汤姆之外，就只有西里斯了——如果没有詹姆斯最后关头后悔阻止，西里斯会完全成功。

  这在老校长的心里或多或少留下了些阴影，以至于后来波特夫妇被保密人出卖，邓布利多都拿不定主意，不能确定这个和他互不信任的布莱克是否真正叛变了。

  相比之下，雷古勒斯就真的……

  “……雷古勒斯……雷古勒斯……”

  邓布利多喃喃自语，神情颇为复杂，唏嘘不已，湛蓝的眼中隐隐有些水色。

  这样的勇气和牺牲精神，实在令人敬佩。

  那样一个年轻的孩子，却比很多格兰芬多都要勇敢正义。

  墙上挂着的布莱克校长安静地看着那封信，眼中满是悲伤和遗憾，没了往日的狡黠生动，乍一看木愣愣得倒像是麻瓜画像一样。

  格林德沃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但显然心思并不在书上。他静静地注视着邓布利多，也接过那封拜访信函看了一遍，随手放回了桌上。

  过了一会儿，邓布利多校长终于开口。

  “……盖尔，你对雷古勒斯怎么看？”

  格林德沃表情平静地合上书。

  “……一个愚蠢的牺牲者罢了。”

  艾莉森眨眨眼，眼中划过意外。她一直是平时那副带笑的模样，显然也不为所动，不过却又试探性地提起了大部分人对这种行为的观点。

  “我还以为爹爹会说他是伟大的勇士什么的……”

  格林德沃嗤笑一声：“比起勇士，他更像是个傻子。”

  “是因为他过于善良，而且不想活了吗？”

  艾莉森歪了歪头。

  她也能看出来，雷古勒斯其实是可以活着的。他的赴死不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养小精灵，也不仅仅是为了保护家族避免伏地魔发现他摧毁了魂器。

  ——伏地魔那时候并不算重视一个毛头小子，而且他一向自负于自己对魂器的隐藏。

  雷古勒斯哪怕有一丝想活下去的念头，试着命令克利切带走他或许也来得及，最起码能挣扎一下。

  但他没有。

  少年从小崇拜和信仰的破灭，无法摆脱的食死徒身份，对家人的保护，连同那盆毒药和湖里的阴尸，彻底杀死了他。

  或许还有对哥哥的爱和保护？毕竟那时西里斯和好兄弟詹姆斯在为凤凰社效力。

  格林德沃不置可否：“蠢货才会明知是死路还要往里面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