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蓁的步子一顿。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完全没察觉到对方靠近的气息。
即便是被喊住的现在，她也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秦蓁的手悄悄握紧了刀柄，眼皮微敛，放缓了呼吸。
没有人能看见她此时眼底酝酿的风暴。
大拇指微微一顶，灵剑出鞘半分，寒芒似星光绽开，秦蓁侧身转过，遮挡住剑光的锋芒，望向身后那人。
只是这一望，秦蓁却是愣住了。
“老何？”
是的，出现在她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老何。
不，不对。
秦蓁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个老何的不对劲，虽然还是她熟悉的那张脸，但是这个老何的气质和她认识的那位完全不同。
虽然还是那个胖胖的体型，但她身后这个老何的气质实在是太好了，好到秦蓁第一时间注意到的根本不是他的长相。
只见他穿了一件银灰色的锦袍，本来稍显老气的颜色，在他身上却只显稳重。
明明在向前行走，但身体却丝毫不乱晃，连腰间的玉佩都笔直垂落，晃动弧度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行走间，快抬慢落，从容端正。
眼睛也没有刻意眯起，虽然小却十分清明有神。
便是秦蓁都忍不住想要赞一句——老何这气质，真的配得上“君子端方”，一点都不夸张。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秦蓁发现自己身处的花园不见了！
周遭的景色，在那句“站住”响起的瞬间便完全褪去。
此时的秦蓁赫然站在白夜城的城门前。
这是从一个幻境，走到了另一个不同的幻境？
“你就这样走了？”
老何明明在看她，但秦蓁总觉得他是在透过自己在看其他什么人。
“那不然呢？”秦蓁想也没想张口就回道。
“这个问题也那么难回答吗？”老何微微蹙眉。
她刚刚不是已经回答了吗？
所以，老何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
就像是要确定什么一般，秦蓁忽然主动向着老何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手臂轻挥，老何的身影便像是一阵云雾般消散了。
而等秦蓁退开，老何的身影便重新再次聚集显现。
“果然。”
是幻影，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而这个老何，也只是幻境里的老何而已。
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秦蓁正想着，一个陌生的女声忽然也响了起来：“相守三年，的确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但何泽，我不甘心。”
“你还是决定回天衍宗？”
天衍宗！
秦蓁刚开始还有些漫不经心，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却是忽然竖起了耳朵。
“是，我要去问问掌门，与魔族势不两立、以除魔卫道救苍生为重任的天衍宗，为何要收留那个杀害我全家、已经入魔的叛徒！”
“我同你一起去。”老何想也不想便开口说道。
“何泽，你知道的……我这一去，极有可能有去无回，毕竟那个人是他和清和剑尊的师妹，从他们这么多年放任她残害他人便知晓，我这次质问，会是什么结果，我又怎么可能带上你一起去送死？”
果然，入魔的那个叛徒，指的是青姬。
“既然知道必死，你还是要去？”
“要去。”
“即使抛下我和孩子，你也要去？”
“……要去。”
“不管我说什么，都拦不住你，是吗？”
“是。”
“好，那就带我一起。”老何没有歇斯底里地继续阻拦，他只是恳请着一起赴死。
“可我们还有芸儿，你我若都死了，芸儿要怎么办？”
老何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安静。
令人窒息的安静。
明明那个女声没有再响起，明明老何也没有再说话，但是秦蓁就是能够从这份安静中感受到淡淡的悲伤。
那不是属于她的情绪，是有什么在影响着她。
“何泽，我从未求过你什么，现在我只求你一件事。”女人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秦蓁这一次终于在老何视线所及的位置，看到了一个淡淡的身影。
没有老何这么清晰，脸也是模糊不清，只能看出身材窈窕，穿着代表天衍宗的弟子服。
老何的眼眶忽然红了，不等女子开口，他便低低地叹了口气：“我会照顾好芸娘，但是，青雾，我也求你一件事。”
“我知道，我会照顾好自己，努力……活下来。”如同老何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女子也知道老何要说的是什么。
“好。”
“我若遭遇不幸，你就忘……”
“你若遭遇不幸，待把芸娘拉扯长大，确保她能过得好了，我便来找你。”
“！”
“不要拒绝我，青雾，算我求你。”
被称作青雾的女子愣了愣，很久很久，才小声地应了一句：“好。”
“你……且去吧。”
“嗯。芸儿心智未开，怕是会受人欺负，我能为她做的不多，这是母亲留给我的长命锁，现在我留给她了，希望她能一生顺遂。”
“会的。”
“何泽。”
“嗯，我一直在的。”
“若我没能回来，你不必急着找我，这大好人间你还没好好看过，待你看过这世间诸多美好，尝过这世间众多美食，若你还是想我，便来奈何桥上找我，将你这些所见所闻，都说给我听。”
“我……”
女子摇了摇头：“你不用现在就做出答案，我也一直都在的。若是哪天，你释怀了，不想找我了，便去我坟前上炷香吧，三炷清香便足够了。”
三炷清香，一炷谢遇见，两炷恨可平，三炷……望君喜乐，再无伤悲。
女子说完，身影渐渐消失不见。
而老何一个人在原地静静地伫立了很久很久，像是一座永远不会倒塌的石碑。
秦蓁不知道老何就这样站了多久，她只是听到了一个稚嫩的、不真切的声音低低地唤了一句：“爹爹，阿娘不要我了吗？”
老何闻言这才回过神来，随后缓缓蹲下身来，温和地回道：“怎么会，芸娘这么乖，阿娘最喜欢你了。”
“那阿娘为什么走了？”
“因为……阿娘想家了。”
小女孩似懂非懂：“家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