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海大附中，二年A组班级。

  国文老师单手拿着课本，正在讲坛上侃侃而谈，解析着传统名着。

  柳的视线不自觉往右手背上飘。

  那里有一道别人都看不见的印记。

  他抿了抿唇，修长的手指抚过那道复杂符咒，敏感的指尖受到灵力刺激，引起战栗。

  经过早上的大逃杀事件，柳不负众望没赶上网球部的早训，虽然他早有预料，提前向弦一郎请了假。

  第一节课倒是赶上了。

  飞鸟利用阴阳术，将自己暂时化为了灵体一般的存在，拥有了和妖怪一样的特性。

  刚进校门，她就说要去打探敌情，然后快速飘走了。

  不想跟着上课的概率是99%，打探敌情的概率是87%，拿打探敌情为借口顺便跑去玩的概率94%。

  柳有些头疼。

  总感觉物部桑跟切原的心理年龄相差无几。

  但他的嘴角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扬起了微小的弧度。

  ——

  飞鸟快速绕了立海大附中一周，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又做了细致的排查，也没出现异常。

  飘累了的她随机挑选了一个幸运空教室，连开门都不用，直接穿过墙飘了进去。

  灵体状态太舒服了呀，可惜不能持续太久。

  仗着没人能看见自己，飞鸟在地板铺了一层灵力做缓冲，直接躺在了地上，双手双脚上下扇呀扇。

  她真的好喜欢这种别人都在上课，自己偷偷爽的感觉！

  门被打开的声音。

  飞鸟半起身，好奇地望过去。

  一个留着黑棕色披肩发的女生站在门边，右手还搭在门把手上，她呆呆看着飞鸟这个方向，脸上逐渐出现迟疑的表情。

  “那个，有人在那么？”

  女生轻声问道，反手将门关上。

  飞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要说这个女孩子看得见，看到穿着其他学校校服的陌生人坐在地上，不应该是把门关上吧。

  但要说女孩子看不见，她却朝着这边走过来。

  只是一瞬间的头脑风暴，女生已经走到飞鸟身边，双手抱膝坐在地上。

  她微微侧头，视线都显示小心翼翼。

  “你是……妖怪小姐嘛？”

  飞鸟被女生奇怪的举动搞得有些懵，但也打算留下来暂时看看情况。

  “勉强算是吧……”这个状态下的她在普通人眼里确实跟妖怪没什么区别，“你看得见我？”

  女生似乎有些羞赧，笑容很浅，“看不清，只能看见大概的轮廓。”

  飞鸟没有在女生身上感受到灵力的气息，也许只是因为缘分或是什么其他原因，让她能够暂时看见灵体。

  这种事情并不少见。日本有很多妖怪有关的传说或异闻，其中有些确实是真实发生过的。

  女生收回视线，下巴磕在膝盖上，盯着地板的纹路。

  “妖怪会有烦恼嘛？”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身边的“妖怪小姐”。

  飞鸟也学着她的动作，语气轻快：“当然有啦，只是没有人类烦恼得多。”

  “我还以为妖怪可以过上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生活……”

  或许是因为得到了与想象不同的答案，女生抬起头，眼中带着明显的失落。

  “我从小就很听话，顺从父母的所有决定。”

  “为了能够在学校里交到朋友，我努力改变自己，想融入她们的圈子。”

  “勉强算是成功了吧，我确实交到了朋友，虽然身边聚集了好多人，但还是感觉好空虚啊。”

  “一点都不开心，跟朋友交往的时候感觉心里沉甸甸的，这正常吗？”

  “一直在成为别人喜欢的样子，一直害怕别人不喜欢自己，做着不开心的事情，这正常吗？”

  女生不断倾诉，眼神也逐渐放空，说出的一切问话，不知道是在询问别人还是在质疑自己。

  “如果觉得和朋友交往不愉快，那就不交往。”

  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勉强自己”，这在飞鸟眼中是件不可理喻的事情。

  她会审时度势，但也很任性，在允许的条件下，喜欢随心所欲做想做的事。

  “可是……”藤子低落道，“没有朋友的话，会被认为是怪胎吧。”

  她听见妖怪小姐的轻笑声，这让她忍不住再次扭头。

  什么都看不清，看不清牠的表情，无论怎么睁大眼睛，都感觉眼前笼罩着一层雾。

  这让藤子有些泄气。

  好想见见牠。

  “我不喜欢你善良的样子，你可以变成坏人吗？”

  妖怪小姐的话让藤子微微睁大眼。

  父母一直教育她，要成为一个善良的孩子，变成坏人好难。

  她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满脸纠结。

  飞鸟被藤子认真的模样逗笑，“这跟‘我不喜欢你一个人的样子，你可以交一个朋友吗’，不是差不多嘛？”

  “如果有天，朋友成为情感负担，那么就把重担扔掉吧。”

  “至于父母的话，你有跟他们说过自己的想法吗？”

  藤子还沉浸在上一句话中，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迟钝地回答：“没有……。”

  “他们都不知道你的想法，怎么尊重你的选择呢？”飞鸟单纯发问。

  “不试试说出来么？总比十年后回忆起过去的事，还要叨叨‘如果当时说了就好了’好很多吧？”

  “在短暂的人生中留下遗憾，不是件很可怜的事情嘛？”

  好像确实……很有道理的样子。

  “不愧是妖怪小姐，懂的好多。”藤子眉间的郁气散去，脸上也绽开笑颜。

  毕竟飞鸟大人可是活了一千五百年的伟大阴阳师_(:3」∠)_。

  小姑娘真是嘴甜人上道awa。

  飞鸟还在自恋的时候，变故突生。

  “妖怪小姐？你离开了么？”藤子猛地站起身，动作很急，慌乱地在房间里转圈，“我看不见你了。”

  还坐在原地的飞鸟懵了一下。

  难道是，限时体验卡到期了？

  飞鸟也站起身，在停在房间中央的藤子面前晃悠了两圈，确定对方看不见自己后，有些郁闷。

  难得收获的小迷妹呢！

  虽然觉得对方可能感知不到，但阿飘状态的飞鸟还是安慰一般拥抱了有些颤抖的女孩，附在她耳边，轻语道。

  “希望你能做想做的事，成为想成为的人。”

  藤子抬起头，泪水在眼眶打转。

  她听见了。

  可是还没来得及说谢谢。

  绘画室门外，幸村的手放在门把上，还没来得及摁下。

  一阵清风拂面。

  漾开栀子花的清香。

  身穿墨绿校服的少年望向空空的走廊，走廊尽头的透明玻璃窗外，樱花开了几个花苞，春日温柔的阳光倾泻。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总感觉，刚刚好像有头发擦过了脸颊。

  初春应该不开栀子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