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梦

  比企谷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处处水天相接的地方。光滑的水面和天空融为一体。

  云是洁白的云,高耸巍峨的云峦细细的褶叠翻涌,却不存在任何的阴影。

  是他潜意识认为梦的缘故。

  雨过天晴,就是洗净纤尘的素净,不需要一丝一毫多余的点缀。

  眼前是一排长的没有尽头的台阶,或者说是总务高操场的学校看台。

  红的,黄色,蓝色。梦境中出现的顺序他记不清了,这在他眼里是没有意义的,不如说整个操场都是无意义的东西。

  回荡在操场青春的呐喊,是与他无关的东西。所谓的青春,不就是一群对社会无知的学生,毫无意义的呐喊吗?

  这是对理性的玷污。

  然而他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他只记得自己正处于最后一节石阶上,试着把脚伸向镜子一边的水面。

  水面上是被鞣的粹白的云和碧洗的天空,并不能看清水下的光景。

  他很怕水。寒意与孤独,未知的深度下潜藏着可怕的东西,即使表上它古井无波。

  于是他先入为主认为这是操场了。

  因为远处是一位少女。

  准确来说,是少女的身形。

  那世间唯一存在的阴影显露出姣好的形状,驱使着他向前。

  空荡荡的世界,总要发生些什么。

  故事的使命感,又或许是在漫漫的长夜惊醒不知如何度过,他需要在存在中证明自己并非死亡。

  最开始只是想问一句话。

  他在哪?

  这是在正常不过的接近的理由了。

  人总需要一个去往的方向。

  无害的意图,无害的话语。他已经事先排练好了一百遍。

  黎明的霞光使空气中布满了色彩的毒素,他感觉到从自己肺部喷吐而出的灼热的空气,正在无时不刻的玷污此处这清净之地。

  那渺小的热量对于此处宽广无垠的空间无疑是无害的,然而他却意识到这灵魂安息之所,唯有他在持续的衰老,捕捉世间的洁净养料,化为体内的污浊,毋宁说他是一台时刻喷吐着恶臭浓烟的机器。

  那位于天际线若隐若现的女子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即便斗转星移,银河的飘带在夜幕间划过,宛如母亲的裙摆,上面涂满了黄油和蜂蜜。

  比企谷想大声呼喊,却发不出一丝声息。

  于是他没日没夜的靠近着,如同侏儒觊觎着莱茵的黄金。

  那存在于臆想中的身形,那屹立不动的背影,那毫无作用,发不出一点动静的嗓音,在漫长的跋涉中,他愤怒了。

  这是他的梦!

  黄金的魔力,那至高无上的指环,他可以覆灭军队,亦可以拆毁国王的高塔。

  无以伦比的魔力,使他不再匍匐在地上。高空中呼啸的烈风,那是天国许诺给他的王座。

  他张弓搭箭,瞄准了远处女孩的心脏。

  利箭飞速而出,隐没在阴影中。垂死优美的天鹅,那最尖锐的翎羽,只不过是他领地的财产。

  然而当他携带着排山倒海之力靠近时,他沉默了。

  只是一块通体漆黑的石头,锋利的箭头直挺挺的插在岩隙间,箭尾不安的晃动着。

  如果所谓的真物,如果在最开始就是伪物,那他现在的追求有什么意义?

  比企谷惊醒了。

  满是汗珠的后背滑腻的如同洁白的死鸟,凌乱的羽毛间夹杂着满是细菌的血污。

  凌晨六点。

  小町还在睡觉。

  他知道已经不早了。

  草草的穿上了衣服,对着镜子压了压头上的杂毛,戴上专属于执行委员会的袖章。

  木讷的看向镜中的自己。

  除去一如既往的死鱼眼,单从五官上来说有几分与帅哥这个词挂钩。

  他转动自己的脸蛋,借着清晨从百叶窗透射进来的光束,试图找到几个美好的角度。

  今天是文化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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