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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傻小子,看来还是心没死

  飞鸟逃离森林,就像士兵们退走一样,虽然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有些事却是心照不宣的——萧淙之下令射杀皇帝时无一人敢阻拦,即便那只是为了骗阿蒙多,但所有人都选择了信服他。这说明,即便萧淙之此时弑君,也得到了所有人的默许。

  他所获得的这份威望太可怕了,若是换作心术不正之人,足可以颠覆天下!

  皇帝此刻当然也已经意识到了,在北方三州,乃至在关外,已经认了他为主了!

  此时二人在林中,与其说是对视,倒不如说是对峙着。

  萧淙之缓缓拔出斩马刀走近,皇帝纹丝不动,看着他向自己走来。

  “陛下不怕我动手杀人?”

  皇帝开口道:“何必在这里耍狠,你让他们退走,不就是想告诉朕,你想杀朕,轻而易举吗?”

  “那陛下现在能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有命吗?”萧淙之提着刀,绕着皇帝走了一圈,脚下踩过枯枝,清脆作响,在林中格外震耳欲聋!

  “皇位,我替陛下夺了,仗,我打赢了,陛下还有何不满?”

  皇帝脸上没有惊慌与恐惧,更多的镇静,萧淙之倒也不意外,毕竟他在被阿蒙多挟持时还能说出传位的话,就足以见得他不是个软蛋皇帝!

  何况,若他真是个平庸之辈,元穆与萧淙之当初也不会力保他上位。

  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那有些事情已经不言而喻。

  萧淙之今日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若有不臣之心大可以借阿蒙多的手弑君,根本没必要救他,但若皇帝还要咄咄相逼,那他也会任人宰割。

  他这是要皇帝好好想清楚,想想自己这一路是如何登上帝位的,是谁替他谋划了这一切,若是彼此为敌,皇帝也未必能有好处!

  可皇帝既然已经知道他没有杀心,那便更不能向臣子低头。

  “天子行事,何须向臣子解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凭你敢持刀威胁天子,就已是死罪了。”

  “呵……”萧淙之轻笑一声,“看来陛下是铁了心要我的命了。”

  “萧淙之,你夫人曾与朕说过,你心怀天下,不愿以一己私利祸害苍生。朕不是先帝,没有那么狭隘,你既然不杀朕,说明你已经做出选择,你眼前唯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自刎于天子面前,要么,就俯首称……”

  他嘴里的“臣”字没有说完,萧淙之的斩马刀已经抵在了脖子上:“陛下凭什么以为我还愿意称臣?”

  皇帝盯着他的眼睛,思绪急速飞转,如今萧淙之大权在握,自己手上唯一的把柄便只有他的夫人,虽然对他而言,觉得荒谬至极,但此刻还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说了出来:“就凭你夫人身怀有孕,凭长穆对你视如手足,若你不臣,便是举刀屠向元家,难道你还想再一次,屠戮至亲吗?”

  萧淙之神色肃穆,寒意森然,手中的刀用力了几分抵在肉上问皇帝:“我夫人在哪?”

  皇帝忽然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想问的就是这个吧。想不到啊,一个女人竟然真的就将你拿住了。”

  他丝毫不意外萧淙之已经识破,他在意的是,既然萧淙之早就已经知道,却等到这个时候来问:“自古想要成大事者,岂能拘泥于小节?萧淙之,你等到大战结束才戳破,甚至连长穆都瞒着直接来问朕,朕信你确实一切以大局为重,以百姓为重,无谋权篡位之心。但元绮,已经不再是你夫人了,她已写下合离书,为保国公府清誉,朕安排她在外修行。”

  萧淙之怔愣住:“和离书?”

  “是长穆收走了,他怕你分心,打算打完这场仗再告诉你,你若不信,大可以去问他。”

  萧淙之眼中恨意逐渐升腾,却在极力压制。他盯着皇帝沉默良久,最终还是默默放下了刀,心中闪过诸多念头,但已经无济于事,李硕不愧有帝王之才,对于萧淙之这样的人,他既敢触他逆麟,还敢再用他。

  皇帝看着他这模样,心中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长穆说的对,猛虎需要戴上镣铐才能献艺于殿前,从前他面对萧淙之,只觉得他孑然一身,还有过弑亲的劣迹,一旦壮大根本无法拿捏,可如今,拴住他的链条他找到了,并且已经握在手中,他对萧淙之说道:“若你们有缘,或许以后还能再见。只是如今,收起你的心思吧。”

  萧淙之是聪明人,既然和离何来有缘?既说有缘,那就是留了余地,他立即领会,问道:“条件呢?”

  终于说到正题上了,皇帝此刻已经胸有成竹,恢复了往日威严的模样,负手而立,说道:“朕说了,朕不是先帝,嫉贤妒能,疑心杀人,今日的事情,朕可以当作没法生过,你如今立下大功,朕回到上京即可下旨,封你为正一品辅国大将军,今后你还如从前一样为朕效力,如何?”

  萧淙之凛然不语。

  皇帝又道:“你也可以拒绝,在这里杀了朕,就如朕方才说的,长子继位,长穆会讨伐你,当然你也可以在这里就杀了他。机会就在你面前,只看你如何抉择了。”

  话已至此,实则皇帝已经有了十成的把握,他与元穆隐瞒元绮一事,就是防止萧淙之生出异心,在战场上变卦。可他明知皇帝曾动过杀心,也知道他们以元绮为质,却还是保驾勤王。从前皇帝不信,但此刻却有几分信了元绮说的那句话——夫妻夜话,他曾说过,天下人不该因我萧淙之的私欲而死。

  既然如此,皇帝便已经彻底掌握住了他,说是给他机会,实则已经别无选择。

  不知过去了多久,山林重归寂静,队伍重整向着郸州出发。

  萧淙之打马在前,走得极快,身后姜洹追随。而元穆则伴驾走在队伍后面。

  今日萧淙之从树林子里出来,除了下令回城,便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过。杀了阿蒙多,此刻本该是高兴的时候,接下来只需要清扫其他部落残余,便能完胜,但他却丝毫看不出高兴的模样。

  姜洹策马追上他问:“为什么不动手?”

  萧淙之没有回答。

  姜洹再次说道:“千载难逢的机会,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后悔什么?”萧淙之迎着风,漠然地问了一句。他望向远方的茫茫草原,是啊,他后悔什么?他从来就无心自立,他想要的,无非是攘外安内,报仇雪恨。遇见她后多了一个心愿,那便是与她携手白头,儿孙满堂。

  他出神地看着远方,根本没听清姜洹接下来说了什么。牧草长势喜人,在风中如碧浪。他想起她曾说要去看锡林的养马场,回头对喊了一声:“长穆,跟我走。”

  元穆看了一眼皇帝,得到许可,策马追上了萧淙之。

  萧淙之丢给姜洹一句话就朝着锡林的方向而去:“姜洹,你带他们回去。”

  二人骑马奔至天色擦黑,来到锡林养马场的入口,一路上萧淙之一言不发,无论元穆如何喊他问他要去哪,他始终闷头向前跑。

  待进入牧场,草原上骏马奔腾,一片繁荣,即便再黄昏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生机。

  牧马人还是那师徒俩,牵了马引他们进去,问了一声:“还以为夫人也一块儿来了,上回她说喜欢这里的风景要回来看看。”

  萧淙之没接话,沿着牧场走至河边,此时霞光满天,倒映在河面上,世界为之倾倒,那种瑰丽与壮阔美的难以言喻。但他仰起头时,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无限悲凉。

  元穆此时已经明白了,这是哪里,环顾四周后,问萧淙之:“这里便是养马场?为何带我来此?”

  萧淙之却道:“不是带你来,而是我想来,并且有话想问你。”

  元穆心中已经明白,一早便知道瞒不住他,于是坦白说道:“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你死里逃生,杀了大可汗,呼声高涨,为了保你,她愿意以身为质,献出生意。”

  萧淙之平静地听他讲述,听到已知的事实,表面上并没有太大波澜,只是出神地望着绮丽的湖面。

  元穆轻叹了一口气:“淙君,我们兄妹与你相识虽然时间并不长,可我早已将你当作是家人,在阿绮心中,想必更加重要。自古功高震主,何况你统御三州多年,实则早已是三州之主。你的身份太过敏感了,最初我们兄妹只是求陛下出兵救你,可你确如战神在世,凭着一己之力杀了回来。这一回大获全胜,说全是你的功劳也不为过。可也是那时,我们意识到,若要保你,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只要陛下觉得你随时可能失控,那杀机便会一直存在,你永远无法真正地高枕无忧,回归故乡,三州也永远无法得到安宁。可你举族被灭,孑然一身,还有什么能拴住你,我想,也唯有你心爱之人了。”

  “说是求情,实则却是一场谈判,阿绮交出了贯通南北的镖盟控制权,此外还有珠宝生意,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自己和孩子……抱歉……”

  萧淙之身体僵直,一动不动。面对他的叙述,他又何尝没有想到呢?

  没了南北商路,顾家军便无法自由获取物资,此后物资配给,都得听朝廷的。可那条路,是她身为商人最高的成就。

  还有珠宝生意,那是她最喜欢的“俗物。”

  还有她自己,初到靖州时,她曾说过,“若你想骗我痴情,不计一切帮你,便是在辱我!”,她说过她不愿成为飞蛾扑火的女子,可如今,她却献祭了一切……

  眼看着他沉默的模样,仿佛并不愿相信,他便从怀中掏出了那封随身携带的信和玉镯,递给他:“她走之前留给你的。抱歉,是我收起来了。”

  萧淙之瞧了他一眼,接过去,那镯子他自然无比熟悉,从她嫁给他之前,就已经是她随身之物。

  再翻开那封和离书,除却官话,落款处,她写了八个字:“此生无缘,海阔天空。”

  他握信的手终于止不住颤抖起来,为了抑制住,他用力攥紧了信,信纸立即皱成了一团,他却不舍得揉碎,紧紧捏在了手中。

  脑海中浮现出过往重重,直击心脏,他看似僵直的身体中仿佛有巨浪翻涌。他垂首不看元穆,哑着嗓子问:“你知道她在哪吗?”

  元穆摇了摇头:“陛下连我也未告知。”

  日头终于落了下去,元穆已经回到木屋中休息。

  萧淙之独自一人坐在曾经与她一同看过星星的河边大石头上,抬头仰望星空。在这里,她曾说过,以后的日子更长。

  星河浩瀚,夜色却寒冷。这一夜,没有篝火照亮,也没有元绮再陪伴他了。

  夜里,萧淙之宿在小木屋内,也不知多久,才睡着。入睡后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多年前,自己从突厥营地逃出来后的事情……

  那是顾竟清反攻,颇有战果。他们夺回郸州,他于是回到萧府中休养。

  可刚刚手刃至亲的萧淙之,此时已经被俘多日,形容枯槁遍体鳞伤。

  军中物资有限,他身上的伤军医来包扎了一次,就走了。他独自躺着漆黑的房间里,目光空洞地盯着上方。一言不语,不吃不喝,独自等死。

  睁着眼的时候,家人们曾经生活在这里的痕迹便出现在他眼前,可是闭上眼,梦里却一遍遍重复着他弑亲的情景。耳边反复响起父亲临死前歇斯底里喊出的那句话:“淙之!动手啊!!!”

  顾竟清忙着打仗,无暇顾及他。他不知在黑暗中躺了多久,也不知究竟死了没有,只知道四周传来比往常等多的声音,郸州仿佛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就是那一日,顾竟清带着一个医师和一个中年男子,推开了门。那中年男子他很熟悉,上京的镇国公,元琛。

  他为郸州带来了医师和物资。从那日起,每日都会有医师来为萧淙之换药,医师走后,元琛便走进来坐在他身边与他说话。

  然而萧淙之对任何人或事都无动于衷,紧闭双目,并不理睬任何人。

  元琛便坐在他身边,自顾自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日常,例如,今日草原上起了风,下了雨,跑了马,顾竟清打到了哪里……

  萧淙之对这些都不在意,也不希望他在自己身上浪费时间。

  于是有一日,他开口对元琛说道:“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元琛却道:“既然开口说话了,那便是有希望。”

  萧淙之沉默良久,闭上眼,问他:“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

  元琛和煦地笑着说:“我知道。”

  这话顾竟清也问过他,毕竟当初是顾竟清将萧淙之引荐到元府,如今遭遇此祸人不死也废了,他也不敢再劳烦元琛。但元琛却说:“此子有大才,我不忍见他就此毁于一旦。”

  元琛看着床上的萧淙之,端起茶,饮了一口,望着窗外的天色,说闲话般开了口:“是由许多话想劝你,但只怕你觉得我是在说轻飘飘的大道理,因此便没有说。但既然你主动问了,我也忍不住了。你让我别管你了,那不是正随了突厥人的心意?他们为何折辱你们,不就是想要碾碎我们的信仰吗?你若是就此颓败下去,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萧淙之闭上眼,没回答,翻了个身。

  元琛便没有再说下去。

  第二日他再来,没再说起前一日的事情,反而与萧淙之说起自家家常:“还记得上回我约你来府上改诗,其实啊,是想引你与我女儿见上一面。我这个女儿啊,小你六岁,格外喜欢明媚靓丽的事物,金银珠宝,翡翠珊瑚,一门心思在这些东西上,对情爱一窍不通,更不知道什么是人间疾苦。我给她取名一个绮字,如朝霞般光明绚烂。

  我这人不是个守规矩的,年少时家里让我科考,我偏要去南方游历,在那里遇见了我夫人,家里让我取世家的小姐,我偏要娶商户家的女儿。到最终,族亲淡薄,子女也受了不少奚落。不过我从来不觉得自己错了,伦理纲常,世俗陈规,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我自己做的事情,是否伤天害理,损人利己。只要不是,我便认准了去做。我的子女或许因此受到过非议,但我相信,他们的将来,都会是光明灿烂的。”

  说到此处,元琛看了床上的他一眼:“若我是你父母,我不愿看到你如今这副模样。当然,作为差点儿成了你岳父的人,我也不愿意看到。”

  元琛每次只说一件事,并不多言,今日到这里便又走了。

  萧淙之躺在床上,紧闭着眼,即便父母不愿意看到,可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呢?

  第三日,元琛与他说起了元穆:“我还有个儿子,年龄与你相仿,只可惜如今在麓山,否则你们相见一定很投契。我看到你的时候,会想到他,只可惜我儿子比你差了点儿。若你将来收复三州,去上京加官进爵,应该能见到他。到那时,若我的女儿未嫁,你亦可来提亲。”

  萧淙之听到这里,终于有了些反应,眼前是那日在镇国公府上见过的少女。他不是因少女的姿容而触动,而是他没想到,面对如今弑亲的自己,元琛竟然还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元琛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慈爱地笑了笑说:“傻小子,看来还是心没死。”

  第四日元琛来,一进门萧淙之便开口说:“国公大人,你走吧,别再来了。”

  元琛却笑着摊了摊手:“我可以走,但今天你也要跟我一起走。”

  他将萧淙之拉出了房间,那一瞬间阳光刺眼到眩晕。萧淙之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过长廊的,只知道眼前清晰时,见到了床上,全身缠满了绷带的顾庭芳。

  元琛见他脸色煞白,全身颤抖,立即又将人拉出去,来到院子中,并肩而坐。

  “看到你表姐了吗?”

  萧淙之大口喘着气。

  “我知道,你一直对自己弑亲的事情耿耿于怀,不仅是你的亲人,还有其他的官眷。但你今日看到了,若你不杀他们,他们的下场就是如你表姐一般。有时候死是一种解脱,或许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可你已经这么做了,就只能往好处想。你必须活下去,才有机会替他们报仇。”

  萧淙之已经蹲在地上,紧紧抱住了自己脑袋,似乎当下头疼欲裂。

  可元琛今日却没有结束,反而继续对他说:“那里躺着的,是你外祖唯一的孙女,而你是他唯一的外孙。在这个世界上,他只剩下你们两人,但你看看你们俩如今是什么样子。即便是这样,他都没有被击倒,他依然在马上,杀敌保家!即便这样,你依然想要放弃自己吗?淙之,听我一句劝,若你真的无法原谅自己,那就去弥补活着的人。或许着过程十分痛苦,但亦对你的考验。你眼前的是你的外祖和表姐,将来你还会有你的妻子孩子家族。只要你还活着,一切都还有机会。”

  元琛送萧淙之回房后,关上了房门,临行前,他隔着们对里头的人最后说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也为人父母,无论我遭遇什么,我都希望我的孩子,坦荡地活在阳光之下。非常手段行非常之事,对错与否,不在伦理纲常,只在你自己心中。我走了。”

  后来萧淙之才知道,那时他流任颖州,冒了险来郸州,除了送物资,便是开导他。

  他走后第二日,萧淙之终于起身,走出了那间漆黑的房间,走到了元琛所说的阳光之下。

  后来郸州再度失守,他去求援时,听说了元琛的死讯,他因此而带人屠戮过附近的山匪,也曾暗自发誓,若有一日真回到上京,也必定会回报他的儿女。

  可渐渐他明白,一切的一切,都有更深的源头。

  深夜,萧淙之在牧马场漆黑的木屋中醒来,房中出奇地静,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他呆坐在黑暗之中,往事斑斑浮现眼前,当他自我放弃一心求死的时候,元琛却不断给他鼓励,给他自信。

  他坚持说他是有才之人,甚至在他弑亲后,说愿意将女儿嫁给他。这是多大的鼓励与感动,若没有元琛,他根本走不出那间黑暗的房间。

  命运弄人,多年后,他果真娶了他的女儿。或许连萧淙之自己都不知道,对元绮的那份心意,早在夏月宴前就已经在心里埋了种子,只不过刚好的时机,发芽了。

  “呵……”黑暗中他发出自嘲又无奈的笑声——如今又再度剩他孤身一人了。

  他在黑暗中下床起身,来到木屋的门前,握紧门闩,打开,天边有熹微的晨光。这一回,他也要走出来,就像元琛说的,为了活着的亲人,为了元绮,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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