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陈予安带着陈建军和纪燕婷悄悄出了门。

  陈建军的手上还拿着两个大包裹。里面都是纪燕婷为两老准备的东西。

  知道儿子跟老两口离得近，吃食上不会缺，所以她准备的大多都是生活用品。如厚衣服冻伤膏，厚被子，和一些常用药品钱票什么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很多时候，小安不方便的话，花点钱找别人可能会更适合。

  走到院子里的时候，陈予安看见石桌上的饺子，也没多说什么，拿起来就走了。

  到了牛棚门口，还没等进去，陈建军的眼眶就红了。

  这破破烂烂的房子，真的能住人么？冬天的时候，会不会四处透风……

  纪燕婷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轻轻握住丈夫的手。

  她知道他心里的苦。

  陈予安从墙头跳进去，然后轻轻地给两人打开了门。陈予安率先走到了陈南山的窗外，轻敲三下。

  陈南山如常一样，起身开门，只是有些疑惑。不是才来过么？怎么又来了。

  打开门的一瞬间，陈南山呆愣在原地。

  “怎么了老陈，是小安么？”张晨若也坐起身。两口子的睡眠都很浅，听见点动静就会醒。陈南山起身的那一刻她就睁开眼睛了。这会看着老头子一动不动的呆愣在门口。疑惑的问。

  听见老妻的询问，陈南山僵硬的侧开身，露出门外的三人。

  “建军！燕婷！”

  张晨若大惊，怕自己发出的声音太大，连忙捂住嘴。眼泪也滴落下来。

  “妈，是儿子不孝！”陈建军快步进屋，冲着张晨若跪了下来。纪燕婷也跟着进来，跪在陈建军的身边。

  “妈，您跟爸受苦了。”

  陈南山平时在研究院的工作很忙，十天半月不回家都是很正常的。陈建军一直都是跟着妈妈长大的，小时候，妈妈到大学上课，就会给他准备一个小板凳藏在讲台里，他就坐在那看书。

  那个小板凳，伴随着他整个童年。

  所以对于父亲，他虽然也很敬重，但更多的情感是克制的，是隐忍的。他也会孝顺，也会牵挂，但是很多的话，却说不出口。

  所以看见父亲，他会难过，会不舍。却没有看见他妈时，心好像被割了无数道口子那样心疼。两位老人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要受这样的苦。

  他很自责，是自己无能。

  “傻孩子，谁说你不孝了，在妈的心里，你是最好的孩子了。还有燕婷，快起来，地上凉。”张晨若起身扶起纪燕婷。

  她们婆媳一直都相处的很好。这么多年，从来都没红过脸。她心里，这个儿媳妇和女儿并没有差别。

  “妈这是燕婷给你们两老准备的东西。若是不方便，就在屋里挖个坑埋起来。”牛棚的屋里是土地，藏东西倒也方便。

  “没事，前山村的情况挺好的，没有人会来搜查屋子。村民也比较友好。

  “那就好，那就好。”

  从父母下放后，陈建军就比较关注这方面的事，听说有的地方，时不时的会将牛棚的人拉出来批评教育，还会进屋搜刮东西，因为这些，他们准备的被子衣服，都是最普通的粗布。

  就怕招了谁的眼。

  “爸，您的身体怎么样，腿还疼么？”

  陈南山一直都有腿疼的毛病，到下雨天就很难熬。

  “放心吧。好多了，小安不知道从哪弄得膏药，贴了几次，现在好了很多。他还给我拿了副护膝，穿上后，暖暖的，最近已经很少犯病了。”

  “小安长大了。”纪燕婷感慨。

  陈予安……

  我能说那些东西都是林弯弯给的么？

  不，暂时还不能。

  于是低着头，不接话。

  “我和你爸都挺好的，你们放心吧。看过了就早些回去。部队离不开你们。”这话张晨若是跟纪燕婷说的，但却是给陈建军听的。

  他一直怕这个儿子沉不住气。冲动下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儿。所以才瞒着他安排了这么多。

  现在人来到了眼前，她又怕他犯浑。冲动下不走了。耽误了前程。

  “妈，我们是正规手续休的假，明面上是为了看儿子。没人知道你们在一个村子。放心吧，后天我们就走了。你和爸一定要保重，好好的等着跟我们团聚的那一天。”陈燕婷知道婆婆惦记什么，干脆安了她的心。

  “嗯，好，你是个有成算的孩子，建军哪都好，就是冲动，没脑子，这些年，也亏了你在他身边指点着。”

  陈建军……

  妈你礼貌么？

  几人又说了会话，陈南山和张晨若就撵着三人回去休息了。不是不想多相处一会，但是怕被别人发现了。也怕孩子待久了，就更离不开了。

  “儿子，你跟我说说那个叫林弯弯的姑娘吧。”回去的路上，纪燕婷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陈建军马上竖起耳朵。

  “怎么了么？”陈予安不解。

  “没什么，只是想了解一下。”纪燕婷揶揄的看了眼陈予安。

  当妈的，哪能不了解儿子的想法，只是一个照面，她就看出来陈予安的变化了。

  陈予安的耳朵有些红。纠结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她是孤儿。她父亲是军人，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出任务牺牲了。后来跟着母亲，没几年母亲也为了抢救厂里的财产，牺牲在了那一场大火里。

  再后来，她二叔一家搬过来照顾她，表面上装的人模人样。实际却对她很不好，可以算得上是虐待了，在她高中毕业以后，就给她报名下乡了。

  她人很好，聪明，通透，懂得也多。我们四人的生活，都是她安排的。还有爷爷奶奶那边，不管是吃食还是日常用品，都是她准备的。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有她在，很安心。”

  陈予安从来都没有把心中的想法这么暴露于人前。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今夜，这样的环境中，他就是很想倾诉。

  “那她是什么想法？”听到林弯弯的身世，纪燕婷就软了心。她和丈夫都是军人。听到这样的事儿。心里总是不忍的。

  他们也害怕突然哪一天，他们的孩子也会过的这么不容易。

  看一眼陈建军，他果然也格外沉默。

  陈予安脸更红了。

  “她应该对我没什么想法。她看我和看纪煜明的眼神没什么不同。“

  “那有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想要媳妇就得不要脸。你小子就是太装了，天天拽个不行，活该姑娘对你没兴趣，白瞎了你那张脸了。”

  陈建军恨铁不成钢。

  当初要不是他死缠烂打，燕婷早就嫁给别人了。

  臭小子真是可惜了她妈遗传给他的好样貌了。

  陈予安无语，纪燕婷偷笑。

  “爸，您有不怕她心里有鬼了？”

  “那不能，军人的后代，没那些藏污纳垢的宵小之辈。”

  ……

  好吧。

  你是老子，你说的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