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这样讲，我顿住步伐，回头看她，露出我今晚的第二次笑容。
“瞎说什么，赶快穿好衣服，天快亮了。”
废弃校园里，月色已近东方，我掏出手机，时间显示为四点。
那个给我发地址的号码回了信息，仅有两个字。
“位置。”
没多想，我迅速回了过去，那头再无动静。
柳嫣换好衣服，从车内走出，她拿了瓶水递过来，眼神恢复了正常。
“谢谢。”
我的确渴了，仰头一饮而尽。
头顶月色银白，或许是在黑暗中站久了，四周环境渐渐明亮许多。
“外面冷，你还是回车里吧，还能睡会儿。”
我看着校门口，不去想刚才车上的事。
“嗯。”
柳嫣习惯性回应，身体却站在原地没动。
侧脸看，她双手插在衣兜，正仰头看向天空，看向月亮斜落的方向，神色虔诚。
晚风拂过，恰好抓住从她帽子逃出的发丝，摇摆飞扬。
看了许久，她嘴角抿动，露出一抹很温和的笑容，不似她这般年龄所该有的笑容。
“好美的月亮。
就像小时候在外婆怀里看的月亮，洁白安宁。”
说到这里，她转头叫我名字，神态自然。
“徐杨。”
“谢谢你。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你带着我逃不掉了，请你留下我。
好吗？”
柳嫣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极为认真，也极为平淡，隐隐夹杂着一股藏在骨子深处的淡淡忧伤。
“你瞎说什么？”
我瞳孔一缩，当即回应：“我答应过保护你，我一定会带你逃出去的。”
“是答应他吗？”
柳嫣紧随接话：“答应我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父亲？”
“……”
她这句话问得很刁钻，但却是事实。
然而，不知道为何，我却不知如何回答，卡在喉咙的那个‘是’字始终跳不过唇齿。
我咽口唾沫，索性闭嘴，不作回应。
柳嫣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她微微一笑，扭头转身，整好额头碎发，率先朝车内走去。
瞧着她背影，我只能喘出一口长气。
我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感情的事，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无法勉强。
她对我的好感，百分百是在我救她的过程中产生的。若她是外人，为了避免麻烦，我肯定会远离，从此不再见面。
可她不行，她是强哥的女儿，我答应过强哥，不能不管的。
或许，正是这种若即若离，给了她一种不真实的错觉吧。
唉……
事已至此，我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只求能尽快带着她脱离现在的险境，早日把她交到强哥手里。
我摇摇头，转身往车内走去。
刚动身，学校门口高耸的树尖突然闪过一抹白光，极淡，在黑夜中却异常显眼。
糟了！
我瞬间反应过来，那是汽车从下往上射来的远光。我从村级公路驶过来时，离这里不远有一处斜坡，正好符合这个角度。
他们追来了！
来不及多想，我飞也似地钻进驾驶位，发动汽车一脚油门到底，顺着学校后门冲出。
后排，柳嫣扶住前排座位稳住身体。我这模样，她当然明白，有人追了过来。
学校后门出来的路更不好走，弯弯绕绕，加之又是面包车，我还没开前车灯，速度根本提不上来。
透过后视镜，后方远处，我已经看到了刚才射向树尖的远光，一共三辆车，越野车型，不是警员。
三长老的人追了过来！速度很快！
踉跄着急中，车子突然被卡住，陷在原地动弹不得。
艹！关键时刻掉链子！
我猛轰油门，试图让车子重新跑起来。
然而我越着急，车子越不动，只有发动机干吼不停。
他妈的！
我一拳砸在车身上，这破车是指望不上了。
“拿好东西，下车。快！”
我冲柳嫣喊道，一把抓起座位上的背包，翻身下车，拉着柳嫣往两侧跑。
这里是低矮的丘陵地形，一眼望到头，无遮无挡。我和柳嫣刚跑出没几步，几束强烈的灯光从远处打来，迅速锁定我俩身形。
“别动！再动开枪了！”
完了！
被锁定的那一瞬间，我心凉了个通透。
柳嫣在旁边，我也不敢强行跑，跑也跑不快。再有，万一他们手上真的有枪……
我深吸一口气，跨步挡在柳嫣身前，把我手机塞给她。
“柳嫣，等会儿往车后面躲，有机会就跑，如果跑出去了，你打我手机第一条短信的号码。”
说完，我双手后背。
“徐杨，你要干什么！”
柳嫣看见了我背在身后的双手，她眼泪立刻就滚了出来。
没错，我在给手枪装填子弹，他们三辆车，顶多十五个人，而我有十六发子弹。
事到如今，我别无他选，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柳嫣是绝对绝对不能落到三长老手上的。
“你别管，按我说的做。”
前方，三辆车同时打开，一共跳下十人，一起向我走来，由于灯光原因，我看不清他们面容。
但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武器，有长刀有钢管。
还好！他们似乎没枪。
我心里松了口气，双腿暗自用力。我这里离面包车只有五六米，他们只要没枪，我有绝对的信心能干掉他们所有人。
“徐杨！”
身后，柳嫣哭着叫我。只是轻微触碰到她身体，那股颤意就十分明显。
“别怕，按我说的做。”
我死死盯着前方，看着越来越近的十人，声音压低。
“我数到三，我们一起往面包车那里跑。到了以后，蹲下抱头。
记住，是躲在车头位置。”
我调整呼吸，重复问道：“明白吗！”
“嗯。”
柳嫣语气同样发颤。
前方，十人越来越近，离我也就二十多米，他们分为了前后两排，前排六人，后排四人。
“准备好，我要开始数了。”我提醒柳嫣。
“一！”
我把装好子弹的手枪换到右手，左手拉住柳嫣。
“二！”
我踮起脚尖。
“三！”
话音发出的同时，我和柳嫣同时往面包车前跑去。
“抓住他俩！”
不远处，一声吼叫，快步行走的十人加速冲来。
我没有丝毫犹豫，瞄准冲在最前方一人，抬手开枪。
啪！
子弹破空声响彻夜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