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哥，真的是你！”
得了我回应，阿荣声音中的惊喜快要溢出车厢。
“你也被抓了？”这话本来是悲伤的，但被他问出来，却有些滑稽。
“显而易见。”我耸耸肩。
“太好了。”
阿荣说着，咚咚咚朝我靠近，听着车厢内的手脚碰撞，他很快到我跟前。
“我帮你摘掉眼罩。”
阿荣说着，一双手已经摸上我脑袋，四下试探后，紧绷的眼罩被扯掉，一个浑圆的大屁股顶在我脑门。
“杨哥，怎么样，没事吧？”
阿荣调转身体，带着笑容凑过来。
他双手被绑住，嘴角处有明显红肿伤痕，那件花衬衣沾满污渍，黑乎乎的。
“没想到这都能遇到你，我还以为死定了。”阿荣往我这里挤了挤。
我眼神四下扫过，这应该是一辆货车，从困住我俩的铁皮货厢看，成色很新，没有其他异味。
“你不是回去了吗？”
我背靠车厢坐起，阿荣只被绑住了双手，而我手脚都被绑住。
“唉。”
他轻叹口气，充满笑意的嘴角慢慢收回，神色透出悲伤来。
“我拿了你给的钱，出门找了辆摩的去汽车站，我本想坐汽车回景栋的，但他们说我没有证件，不肯拉我。
后来，在汽车站坐了几十分钟，一个司机上来搭话，说他是国人，问我去哪里，可以优惠……”
“知道是国人还敢上车，你是真不怕死。”我打断他。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在缅甸，尤其是诈骗密集区，最危险的不是当地人，反而是国人，是那些偷渡到这里，昧着良心赚黑钱的国人。
他们借着语言的便利，又很了解你的习性，专挑那些落单的下手，用尽千方百计降低你的戒备心，骗你上车。
你以为是在外地遇到老乡，遇到好人，他在帮助你。实则他们把你拉到黑市，直接卖给那些诈骗园区。
更有甚者，他们在遇到拼死从园区偷跑出来的人时，第一时间的做法不是帮你逃出去，而是把你卖到另一个地方，让你再次进入魔窟。
能做这违法行当的，心都是烂的，都是黑的，有时候还不如畜牲。
“其实我是有防备的。”
阿荣反驳我：“我起初不肯跟他走，但是他一直缠着我，还给我看了很多案例，都是他帮忙送回去的案例。
我在这里谁都不认识，又着急回去，他这样磨了很久，我还在犹豫中就被他们拉上了车。”
我摇摇头，心里也释然，他能为卖表这种离谱的赚钱想法来大其力，也能被其他的任何骗子使点手段轻易骗走，这也不足为奇。
“一开始他们的确是按照原来的道路再往回走。”
阿荣还在说着他的遭遇：“可没过多久我就睡着了，等我醒来时，又被拉回到大其力，然后被绑起来换了辆车，押到了这里。”
“你是说这里不属于大其力？”我抓到他说的重点，他没有被蒙眼，又在路途中被转移两次，或许可以从他口中推断出我现在大概的方位。
“不是大其力。”阿荣很肯定：“我是在大其力被转移的，车子又开了很久，差不多有半天时间，早就过了。”
“那你知道车子是往哪个方向开的？”我追问。
“不知道。”阿荣摇头。
“好吧。”
我嘟哝一声，是我想多了，指望他还不如指望我自己。
按照周围的光线来看，外面应该接近晚上，车厢内没有太阳直射的那股燥热，偶尔从缝隙间透进来的光线也带着橘红色。
“杨哥，老铁和老鳖呢，你们不是一起吗？”
阿荣的话是真的多，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缅北的诈骗人员，故意在和我拉近关系，在诱骗我。不然，这种状况下，他咋还有心情问这问那。
我撇了他一眼，不想回答他这问题。
老铁死了，老鳖不见了，我被抓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先帮你解开吧。”
我示意阿荣转身，双手去摸绑住他手中的绳子。绳结打得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敷衍，我没费太大功夫就搞定。
他双手解放后，同样解开我双手双脚。
我试探性地推了推车厢，从外面已经锁死，难怪他们那么松懈。在车厢里面，只凭手脚，就算是功夫皇帝来了都破不开铁车厢。
我趴在车厢边缘，努力透过缝隙往外瞄去。远处山顶，一抹红霞时隐时现，凭借落日判断，车子是往南走的。四周地势既不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也不是高山深谷的沟壑。
天色很快暗下来，直至全黑。车辆经过的地方并不繁华，只偶尔会有些亮光闪过。我收起身体，半靠在车厢里准备眯一会儿。
现如今这情况，逃也逃不出去，还不知道去哪里，不如多休息保存体力，为之后可能发生的情况做准备。
阿荣这会儿也没了刚见我时的那种兴奋，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有样学样，也靠在一旁休息。在持续颠簸下，我意识渐渐浑浊，睡了过去。
许久，车辆刹住，然后是重重的关门声。司机的脚步顺着车头移动到车尾，钥匙开门声随即响起。
“阿荣。”
我踢了脚躺在旁边还在酣睡的他。
咯吱！
车厢门晃动，刺眼白光顺着拉开的门缝侵入，让人睁不开眼。
“下车！”
门外，声音嘶哑，透着狠意与不屑。
待我眸子适应这强光后，看清了车外情况。一盏强光灯从楼顶打下，五个人站在车厢后，每个人怀里都抱着一把步枪，清一色的AK。
我瞳孔陡然缩紧，一股森然凉意从头顶直冲脚底。身旁，阿荣也僵在原地，不敢乱动。
“快点下车，一群猪猡。”
一人提起怀里步枪，脸色极为不耐烦。
我同阿荣对视一眼，各自举起双手，在五条枪口注视下，从车内跳出。
我们所处的位置是一条柏油路，柏油路两旁是高耸围墙，围墙顶端是近三米的铁丝网。铁丝网内，栋栋高楼伫立，灯火通明。
我眼角余光打量之际，围墙最近的一扇大门打开，从里面走出八九个人，为首的梳着大背头，嘴角叼着雪茄，脖子上的金链子格外显眼。
“盛哥。”
五个持枪的恭敬打招呼。
“这就是新来的货？”
名叫盛哥的男子目光径直落到我和阿荣身上，他咧起笑容，露出满口金牙，张开怀抱向我俩走来。
“hello，靓仔，wele to妙瓦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