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突然道其名，林子墨却是一点不惊讶。
“若是有缘再见，我便告诉你吧。”
……
当日在桦树林，与素衣女子的最后一面宛若今在。
“封前……”
林子墨刚要开口，便被一根手指按住。
“既然已经互相通了名，便不要再叫我前辈，我可不老！”
唇间的柔腻挪开了，林子墨沉默半响，才不习惯地叫道：
“封宁……”
语间，他看了一眼女子的神情：“姑娘！”
闻言，封宁顿时露出了一抹绝美的笑容。
“学生林子墨，在此多谢封宁姑娘路见不平，仗义出手！”
哪知，封宁竟是伸手将林子墨将要举起的双手按了下来：
“不必道谢，你帮我送剑，我保你平安，很合规矩。”
“……也是此理。”
这时，一旁无为也顺着喊道：“封……”
“嗯？”
在两双骤缩的瞳孔中，女子的手缓缓抬了起来……
“封前辈！”
无为连忙改口补救！
万幸，那只手终归还是重新收了下去。
“他能叫，至于你……”
封宁举起葫芦灌了一口，斜了一眼林子墨身旁的残魂，淡淡道：“好自为之。”
无为瞬间如坠冰窖，原本七境武夫该有的姿态消失得无影无踪，恭敬一礼：“无为子谨记前辈教诲。”
女子放下酒葫，在愣神的白衣儒生面前晃了晃，其中传来酒液摇晃的声音：
“还有吗？”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期许。
“没了。”
林子墨陡然惊醒，却是微微摇头，当日花了一宿，他也只提纯出了那一壶白酒而已。
闻言，封宁顿时露出可惜之色。
“不知封宁姑娘，接下来可有打算？”
他赶紧转移话题问道，如果能够邀之同行，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打算，吗？……”
女子闻言，竟是抬头看向天空。
林子墨和无为也都顺着看去。
白云蓝天间，大雁群飞。
“曾有人让我做一只朔方鸟，我试着做了，觉着不错。”封宁缓缓开口，面带悠然之色。
“朔方鸟，那是什么东西？”无为十分奇怪地问道。
林子墨顿时白了他一眼，那眼神中似乎在说：
不是大哥！你还敢插声？没看见李天逸刚刚的下场吗？！
果然，封宁的脸上已是露出极淡的不悦。
林子墨赶忙挡在了无为的身前，自顾自地解释起来：
“这……这朔方鸟啊，天生就没有脚，终其一生，向南而行。累了困了就任高天上的狂风吹打，醒了就继续飞。”
“它们一生只有一次落地的机会，因为一旦落下便再也飞不起来了。”
身后的无为连连点头。
随着林子墨的话音落下，封宁脸上的不悦也随之消散，目光直直地看着他，重新露出笑容。
他若还不懂，那这书可就算白读了。
“封宁姑娘要做朔方鸟，小子也要去找心中月光。那我们，便在此告别吧。”
林子墨笑着拱起手。
封宁只是微微笑着，代替了回答。
在两人的目光中，她重新坐回了那头衰骡的背上，笔直修长的双腿斜垂在骡腹上，及腰的黑发随意散落，好比刚刚起床的绝世仙子。
“嗬嗬。”
骡子甩了甩头，黑色的短尾拍打着屁股，它迈着慢悠悠且病恹恹的步伐，驮着背上的素衣从两人身边擦过，缓缓向前走去。
只不过这一次，它的蹄底踩的不再是积雪而是湿润的绿色草地。
“祝好！”
林子墨和无为同时向着那道远去的素衣躬身一礼。
“小子，你就这样让她走了？如果有她同行，这西洲之旅再不会有半点意外！”
待人走远，两人缓缓起身，无为不敢置信地说道。
凭他对林子墨的了解，这种机会他应该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啊？
“没人能拦住朔方鸟。”
林子墨嘴角露出浅笑，待女子即将消失在旷野边际时，突然高声呼道：
“封宁姑娘，我们还会再见吗？”
天际线处，一只酒葫高高举起，再次摇了摇。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换成了林子墨那只小葫芦……
——
——
当日夜，即使是在夏日，林间的寒风依旧刺骨。
篝火前，林子墨坐在粗壮的枯木上，脑中回忆起今天发生的种种，仍旧记忆犹新。
他忽然拿出弟子玉佩，拍了拍。
“什么事？”无为伸了个懒腰，刚从沉睡中醒来。
林子墨用木枝将柴薪挑入火堆，转头说道：
“无为，你觉得李天逸真的残了吗？”
无为点头，语气肯定地说道：“放心吧，有那位前辈出手，那李天逸就算突然蹦到八境也多半逃不掉！”
“八境？！！”
林子墨忍不住深吸了一口灼热的火星气，一下坐直：“你不是在给我开玩笑吧？”
无为摇了摇头。
“你知道她什么境界吗？”林子墨十分好奇地问道，能一巴掌拍飞七境巅峰的李天逸，恐怕绝不会低于八境！
但他觉得无为说八境都逃不掉未免有些太夸张了。
亚圣消道的时代，这些人可都是真正的……天下无敌！
谁料，无为沉思半响，干脆摊开了手，有点想不通就不去想了的感觉：
“谁知道呢！我在她身边的那些年大部分都在沉睡，只在半睡半醒间模模糊糊地有些记忆……”
“她应该走了很久……遇上的敌人也有很多，甚至有不下于我的……但她最终还是毫发无伤地走到我们身前，
你说她有多强？”
“好吧……”林子墨耸了耸肩。
没有答案的答案也不错。
相错于江湖，谁知再见之期？
他又将目光移向无为，连手中的干粮都放下了：
“我觉得，你还是把你那些破事给我讲讲吧！免得下次又莫名其妙的惹上些大敌。”
无为看向林子墨，目光深邃：
“说了你会惹上很多不该有的麻烦的。”
“哈……麻烦？”
林子墨笑了：“技多不压身，麻烦多了……就多了！”
话音在林间穿荡，无为看着林子墨，总觉得回到了当初少年时那股意气风发的时候，只凭一双肉拳，就敢有开宗立派的青云志。
“那便给你讲讲，我那个时代的小事吧！”
无为深吸一口气，时机已然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