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瞧见人，小青也来温泉了吗？”丽丽声调微微上扬着，她老公欢子，好像给吴城树递了一支烟，徐小青听到吴城树的推辞声。
人好像转身向外而去，可是贵宾厅里异样的安静，似乎又预示着吴城树并没有离开。
吴城树找不到自己肯定要着急，徐小青发愁怎么才能快点离开。
屏风外有个人影迅速转了进来，徐小青吓了一跳，以为是欢子他们发现自己了，猛抬头，落进了一个深沉的眸子。
是吴城树。
吴城树看着盘膝坐在按摩台上的女生良久，然后慢慢回身，瞧了一眼已是慌张失措的众人，脸部轮廓瞬间往下一沉。
徐小青看在眼里，伸出手去抓他：“我刚睡着了。”
她其实是想缓解尴尬的！
只是方法笨拙了一点……
即便吴城树刚刚没怀疑，现在也应该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了。
吴城树的眼神终于从众人身上转移到徐小青脸上，少女表情里带着点讨好，她拽住他的袖子：“我困了，想回去补个午觉。”
她这是在……安抚他？
吴城树震惊的功夫，徐小青已经落落大方的走了出来，她朝众人的方向微微颌首：“你们继续玩儿，失陪了。”
吴城树的表情渐渐松动，随手扒拉掉徐小青额头上用来美肤的植物叶子，按着女生的肩膀，把人带出了贵宾厅。
“出了什么事？”刚走出温泉宫，吴城树就扳过徐小青的肩膀，盯着她问。
“没事，就是睡着了。”徐小青努力伪装着笑容。
“撒谎？”吴城树佯装严肃。
徐小青晃了晃他的胳膊：“我真睡着了。”
吴城树盯住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最后也不得不败下阵来，说道：“上山的路结冰了，这次又去不了墓地了。”
“哦，真不巧。”
徐小青眸子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吴城树没有捕捉到。
把小青送回公寓后，吴城树借口公事离开，暗中叫来刚刚给小青做SpA的按摩师，按摩师是个有眼色的角色，谁说了什么，徐小青有什么反应，都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遍，内容竟然有八分都是实情。
吴城树坐在沙发里面无表情，在商场里叱咤风云这些年，他已经很少会把心情用表情反馈出来，喜怒不形于色是接触过的人对他最贴切的评价。
只是，三十岁未到，深沉的城府之下，依然会有压制不住的汹涌。
他想起小青拽住他的袖子，劝他不要计较的模样，分明就是怕他发火。
心头有一股酸涩迸发出来，让他多年都未起波澜的内心，一寸深过一寸的难受。
他静坐了很久，一直到日影西斜，光线在冷色调的房间里暗成了灰色，吴城树才动了动僵直的脖子。
山庄的经理一直等在外面，瞧见老板几个小时后总算有了动作，很有眼力见的轻声走过来。
“老板，贵宾公寓那边您有没有另外的安排？”
饶是不知道内情，只冷眼瞧着老板的神态，经理便猜出了形势。
贵宾公寓里只有大海他们这一批顾客。
吴城树伸手在鼻梁边的穴位上揉了揉，是很少会显露出来的疲态：“没有，黑金卡照旧续约，待遇不变，只是不要让我见到他们。”
“是。”经理跟着吴城树出了房间，目送他朝专属的那栋公寓而去了。
人影还没消失尽，手下就跑过来禀报：“贵宾公寓那批客人已经退房了。”
经理摇了摇头，经过唐皓的时候打听：“那几个人做了什么，犯了老板的忌讳。”
唐皓想了想，精辟总结：“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徐小青此时也正想到这两个词。有多少关系败在得寸进尺上，有多少感情死在贪得无厌上，几年前这些人与徐舟之间的孰是孰非徐小青无从评论，但有一点徐小青了解了。
如果徐舟的生平所有事终止在死亡的那一刻，那么徐舟这个人勉强能算是个好人，问题就出在他死后，他的女儿徐小青的获益。
徐舟当年到底有没有私心只有徐舟自己知道，作为徐舟唯一的血脉，徐小青宁愿相信他没有。
徐小青想到了自己，当初懵懵懂懂来到晏州的女生，仅半年的功夫就已经彻底改头换面，从前是连自己都会鄙视性格，现在也开始慢慢释放隐藏着的天性。
突然的清醒让徐小青莫名后怕，她想起来槐山之前，她心存期望的对吴城树讲起玛丽，她竟然想让吴城树去帮一帮玛丽的父亲。
这种心态是不是就应该叫做“得寸进尺”呢？
她甚至还抵触吴城树未来的妻子，甚至隐隐期望，吴城树妻子的位置最好一直悬空……
徐小青，你真是疯了！
徐小青的下午觉一直睡到晚上十一点，其实根本未曾入睡，睁着眼睛想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有她小时候的事，有母亲讲父亲时的样子，以及吴城树眼里的徐舟。
她记不清哪些片段是真的，哪些是她臆想出来的。
总之，徐小青现在想象到的徐舟，是一个十分立体的形象。
公寓里一直没有别的声音，徐小青以为吴城树不曾回来，她爬起来蹑手蹑脚出去找吃的，屋子里唯一的光亮却是落地窗外夜空里闪烁的星星，徐小青一下子看呆了，她忘了去开客厅的灯，光着脚走到落地窗前驻足。
星星大片大片的坠在夜空里，不知道是不是在山上的缘故，仿佛离她特别近，伸手就能触碰般，徐小青不由举起手，才发现阻隔光亮的其实并不是那一层玻璃，还有距离。
徐小青脸色微顿，像个参透预言的智者，吴城树或许就是天上坠着的星星，他的影子映射在玻璃上，令她触手可及，她以为她摸到了，其实他们中间还隔着比天涯海角更远的时空。
想到这儿，整颗心都往下一沉，只觉得脸颊微凉，连忙抬起手抹了抹脸颊上的泪，回首间，表情冻结在了脸上。
原来沙发上一直坐着人，吴城树此时正目光炯炯的望着她，似乎被那突然坠下来的眼泪震惊到，眉眼疑惑的微微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