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什么呢？”罗浩问道。
  “看看还缺啥不。”陈勇皱着眉，“一地鸡毛，最他妈烦的就是急诊急救。”
  “还缺什么？”罗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袁小利在按压止血点，孟良人在收拾手术室，麻总柳依依在忙着记录，只有罗浩最闲。
  “不缺什么了。”陈勇把术前交代以及相关文件仔细审阅了几遍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听老孟说，你把患者家属壁咚了？”罗浩问道。
  “壁咚？老孟就是这么跟你说的？他语文是谁教的！”陈勇鄙夷的抬头，透过铅化玻璃恶狠狠的瞪了孟良人一眼。
  “术式。”陈勇拒绝回答上一个话题。
  “经皮穿刺腹主动脉造影+腹主动脉球囊阻断+腹主动脉瘤覆膜支架植入术。”罗浩回答道。
  “我说患者已经死了，他女儿直接就软了。”陈勇一边打字一边唠叨，“我有啥办法，等她躺下去，我只能抽她几个大逼兜，那行么？”
  “嗯，干的不错。”罗浩微笑，“你咋说的？”
  “我说，基本没机会了，但建议抢救，需要签字。你也知道，患者家属这时候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凭借本能做事，说啥不重要。”
  “我就算是跟她说今天晚上要吃肯德基，需要签字，患者家属都能签。”
  罗浩笑笑，这是一个比较过分的比喻，但也不算比喻，基本是白描。
  像一根面条软下去的患者家属自己见多了，陈勇能让这种患者家属签字同意手术，也是厉害。
  “你摘口罩了？”
  “是啊，有什么问题？”
  “没有，干得漂亮。”罗浩悠闲的看着手术室里还在忙碌的医生护士，心中满意的回头看系统面板。
  【急诊任务：将死之人已完成。
  任务内容：成功抢救一名主动脉夹层破裂的患者。
  任务时间：2小时。
  任务奖励：霉运符+2。】
  系统空间里放着两枚黑乎乎的符纸，应该就是奖励给自己的霉运符。
  这东西肯定不能随便尝试，无论是医生、护士还是患者、患者家属都没什么用。
  或许在温友仁举报自己的时候，可以用霉运符给他来一发。
  温友仁？
  罗浩想起那货。
  要是当时给他来一发，或许现在温友仁已经真的去西伯利亚种土豆去了。
  也不能说没用，霉运符在特定的时间、事件里能起到大用处。
  但罗浩更希望系统能奖励自己属性点。
  唉，属性人生哦。
  “你干嘛呢？是不是腿软了？”陈勇问道。
  罗浩把目光从霉运符上挪开，忘了这事儿，“歇会，降一降身体里肾上腺素的浓度。”
  “我以为患者不行了呢，没想到真让你给捞回来了。罗浩，有时候我怀疑伱有复活卡。”陈勇也颇为唏嘘。
  “试一试呗，能救回来是最好的。喏，这不就成了。”罗浩很开心。
  “我艹！牛逼！！”陈勇忽然失声惊呼。
  “怎么了？”
  “没。”陈勇似乎想要掩饰什么，但他丹凤眼已经眯起来，笑意流露。
  又有新的功德值？罗浩猜到。
  这个患者和其他患者不一样。
  其他患者属于活人，这個患者在死亡倒计时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只是还没彻底凉而已。
  罗浩也不想探知陈勇的秘密，只要他能不断给自己祈福就可以。
  “陈勇，患者家属那面你负责沟通，就别麻烦老孟了。”
  “嗯，知道。”陈勇点头，“我最早说的，肯定我沟通。患者送哪去？”
  “iu。”
  “妈的！”陈勇又骂了一句。
  急诊急救，医生护士脏话不断，这也是正常情况。
  罗浩知道陈勇在骂什么。
  很多急救记录都要写，iu那面还会催着转病历，要不然没办法下医嘱。
  手术的确是结束了，但接下来至少还要再忙一个小时左右。
  忙吧，好在患者是救回来了，写抢救记录总要比写死亡讨论强不是。
  坐在沙发上，罗浩把之前的抢救过程捋了一遍。
  似乎没什么疏漏，不光是自己，陈勇、孟良人的表现都特别好，几乎无可挑剔。
  团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型，罗浩的嘴角露出笑容。
  虽然人数还少，也没系统奖励，但罗浩就是觉得开心。
  至于麻总柳依依，飒爽利索，罗浩对她很是欣赏。
  只是介入手术极少能用到麻醉医生，要不然罗浩一定找各种手段把这位拉进自己医疗组。
  “罗教授，完事了。”袁小利做完加压包扎，出来和罗浩“汇报”。
  “好。”
  “那我把患者送去iu。”
  罗浩也没客气，更没说什么辛苦之类的话，又开始忙碌。
  医疗组所有人一起跟着去iu，罗浩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床头看患者，陈勇和孟良人当场完成各种记录。
  这些东西虽然“烦人”，属于琐碎的小活，但罗浩毕竟在医务处干了2年，习惯成自然的要把所有作业文件都完成，要不然心里不踏实。
  而且不知道会不会发生农夫与蛇的故事，所以一切还是小心谨慎点好。
  说起来荒谬，完成了一个近似于“神迹”的急诊抢救后，医生心里并没有多少成就感、满足感，而是担心患者家属反咬一口。
  但罗浩早就习惯了，开始“防御性驾驶”。
  足足一个半小时后，作业文件、病历里的内容全都写完。
  iu住院老总审阅了一遍，心里震惊莫名。
  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在急诊科主动脉夹层破裂的患者还能活着进iu的。
  把病历所有内容都写完，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iu住院老总还像是做梦一样，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罗浩并没有直接走，而是检查了一遍病历，修改了几个地方，直到他满意这才离开。
  等罗浩医疗组3人离开，iu住院老总拿出手机。
  【腹主动脉夹层动脉瘤破裂的患者被捞回来，你们谁见过？！】
  写完，iu住院老总觉得哪里不对，想了想后又加了一句——【在急诊科破的。】
  【我艹，你别闹，破了人就死了，还能救回来？是不是你们那太忙，你昏头了？】
  【还是在哪个自媒体看见震惊体的文章了？拜托，有点专业素质好不好。】
  【自媒体哪会这种，我估计是做梦梦到了。】
  平时安安静静的群里马上活跃起来，几乎是秒回，有几名重症医生回复出现在眼前。
  大家言语之中带着戏谑、调侃，并没把那句话当真。
  主动脉夹层动脉瘤破裂后还能抢救么？根本不可能！
  但凡在临床干几年的经治医师都不会说出这种话。
  可这就是iu住院老总想要要的效果。
  大家一起惊掉下巴好了。
  现在他们讥讽的有多开心，随后就会有多惊讶。
  【我们医大一院的技术水平领先全省一光年好不好！】
  iu住院老总得意的回了一句。
  【别扯淡，无图无真相！】
  【就是，昨天我这面还有一个胸主动脉夹层的患者，拒绝象鼻子手术，患者家属要求自动出院。坐起来穿衣服，直接躺下，人就没了。】
  【是写错了吧，不是主动脉夹层，是其他位置的夹层。】
  安静的微信群里泛起无数水花。
  iu住院老总脸上露出遏制不住的笑意。
  她随即把罗浩用猪尾巴管造的那发影像发上去，随后贴了当时的体征。
  主动脉，腹主动脉！
  没错！
  夹层动脉瘤的影像是那么的刺眼，打一枪的造影在主动脉旁冒烟，毫无疑问的破了，还不是破了一丝，而是彻底破了。
  刚刚活跃起来的微信群顿时炸了锅。
  影像确定是腹主动脉夹层，虽然不确定是在急诊科就破的，但主动脉夹层破裂确定无误。
  【然后呢？】
  【我估计患者的血压已经归零，数值是血管平滑肌濒死样抽出造成的误差。】
  【人已经死了，天王老子来都没用，散了吧，默。】
  看着一连串的回复，iu住院老总稳稳的把球囊堵住破口位置之上的影像又发了上去。
  刚刚乱成一锅粥的微信群里一下子安静了。
  这行么？
  好像……
  似乎……
  差不多……
  可以。
  随后iu住院老总又把抢救记录上记录的时间、生命体征贴上去。
  话说罗教授医疗组的医生书写的抢救记录是真详细，比外科那群老狗写的好了无数倍，iu住院老总心里感慨。
  【我艹，真能活？】
  【我已经无言以对。】
  【这患者要是活了，我准备去你们医大一院进修。】
  iu住院老总拿着手机，哈哈一笑，得意无比。
  手术不是她做的，抢救也和她没有太大关系，但毕竟是亲身经历。
  哪怕亲眼看见这种一生最多见一次的急诊急救，也足够iu住院老总得意的。
  【当然活了，患者现在能说话。】
  无数竖起大拇指的表情包接踵而出，随后有人贴出熊猫烧香+膜拜的表情包。
  于是排队整齐的熊猫烧香+膜拜的表情包刷屏。
  越是了解抢救难度的医生就越是佩服，至于膜拜，那是应该的。
  如果这都不膜拜一下，还有什么值得膜拜呢？
  其实他们也不想，但那可是主动脉夹层破裂，还是在急诊科破的，而不是在手术台上破的。
  【抓紧时间，把下面的手术贴一下。】
  【对啊，看一半，看的心里痒痒！话说患者脑乏氧时间有多长，别救回来是个植物人，那还不如不救。】
  【应该不会，影像上有时间，能对得上，从理论上来讲是有可能的。】
  iu住院老总也不过多卖关子，把接下来的所有资料都贴上去，还有术后的化验单。
  从化验数值上来看，患者应该是活了。
  显摆完，iu住院老总捧着手机笑吟吟的等着大家的顶礼膜拜。
  膜拜、马屁如潮。
  但过了两分钟，隔壁医院的住院总发来一句话。
  【是真的？还是你用hatgpt编出来的？】
  【当然是真的！】
  【我总觉得不可能，因为一切都太完美了。我不是说这种抢救不可能，从主动脉夹层破裂到现在不到3个小时，你抢救记录都有？】
  这，的确是个“破绽”。
  但iu住院老总胸有成竹，打印病历，开始用手机录制视频。
  抢救记录、手术记录、各种签字、甚至连首次病程记录、大病历、台上会诊、术后记录等等一系列病历文件一应俱全。
  上面标注着时间。
  微信群里再次陷入沉寂。
  所有重症医生羡慕的口水都要流出来。
  自家那群狗币医生，患者扔到重症监护室连手术记录都不带写的，不管催多少次都没用。
  只有在患者临出院前，才会匆忙复制、粘贴一份手术记录。
  看看人家医大一院的医生，主动脉夹层动脉瘤破裂能捞回来，而且短短3个小时之内，各种病历文件已经齐备。
  根本不用催。
  【你小心di。】
  有人酸溜溜的发了一条信息。
  【哈，罗教授临走的时候留了医嘱。】
  iu住院老总笑眯眯的把罗浩留下来的医嘱发了上去。
  出现什么情况要怎么应对，事无巨细，一应俱全。
  【这么详细，换个规培生都能处理吧。】
  【这也太全了，你们医大一有这水平？不信！】
  【就是，你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群里群情激奋。
  ……
  罗浩坐在桌前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翻看着文献。
  陈勇和孟良人呼噜呼噜吃着饭。
  时间已经很晚了，吃一口老南岗砂锅坛肉对付一口。
  罗浩吃的极快，上来后坛肉倒在米饭里，10秒吃完，然后开始慢悠悠的喝汤。
  陈勇和孟良人却没罗浩那么急。
  “罗浩，你就不准备夸两句？”陈勇吃完，眉飞色舞的问道。
  “干的都不错！”罗浩笑道，“大家通力合作，以后再接再励。”
  “就这？”
  “要不然呢？”罗浩瞥了陈勇一眼，“要我怎么夸你？”
  陈勇耸肩。
  “帅哥，加个微信？”身边一个手机伸过来，一个姑娘涨红了脸，却努力鼓起勇气问陈勇要微信。
  “不好意思，我喜欢男人。”陈勇回手抱着孟良人的胳膊，笑眯眯的说道。
  “啊？”
  姑娘惊愕，讪讪离去。
  陈勇第一时间挪开，还掏出手帕擦了擦与孟良人接触的衣服。
  一脸嫌弃。
  孟良人哭笑不得，但一句话都没说，老成稳重。
  嗯，这样挺好，要是只有自己和陈勇遇到这种情况的话，估计自己得起一身鸡皮疙瘩，罗浩心里想到。
  “罗浩，就今儿这活，放协和也没多少例吧。”陈勇问道。
  “基本很少见，毕竟时间紧迫。但技术上来讲没什么难度，难的倒是你和患者家属沟通，老孟从头开始处理各种容易忽略的点。”
  “够一篇个案报道的不？”孟良人问道。
  “不够，个案报道不看这个。”罗浩摇摇头。
  “老孟好好干，罗浩带你挣大钱！”陈勇笑着说道。
  “低调点。”罗浩狠狠的瞪了一眼陈勇，“挣钱的事儿要低调，这都是把柄。我，只能争取少得罪人，但不能保证肯定不会得罪人。”
  “啥意思？”
  “赫老板前几年被查，在冀北省成立肿瘤医院的事儿，身后的人足够强，把事情压下去了。但积水潭的田老板就没躲过去，说是带走的时候都尿了，唉。”
  罗浩叹了口气。
  “真的假的？我看说的活灵活现，但总觉得不像真的。”
  “真的吧，其实医生最是好查不过。十年寒窗，饱读经书，稍微一吓唬就撂了，甚至不吓唬都行。”罗浩轻声说道，“所以老板们说，我的所有钱都要来路清白，要交税，要能经得起查。”
  “哦？被迫害妄想症犯了？”
  罗浩摇摇头，有些愣神。
  “你想什么呢？”陈勇好奇。
  “我在想指南的事儿。”罗浩道，“田老板当年可是制定指南的大佬级人物，自然偏向脊柱外科。神经外科和他斗了几次，都没搞定。”
  说起这些八卦，陈勇专心起来。
  “介入科没有学术泰斗，无论是徐院长还是滕老板，虽然本身已经很强了，但比肝胆外科还是要差了点。要不然也不至于滕老板和徐院长都没进工程院。”
  罗浩简单讲了一些学术界的八卦后最后留下一段话。
  “该不会指着你吧。”
  “我？呵呵。”罗浩笑笑。
  “难到不是么？”
  “衙门口的刀很锋利的。”罗浩认真说道，“所以我一直不建议随便挣钱，都省点心啊，别到时候指着我捞你们。”
  孟良人点头。
  陈勇却不屑一顾。
  “其实吧，想挣钱有的是办法。”
  “别吹牛，说说。”
  “爱尔眼科的陈董事长，没有医疗背景，退伍后先是去海南当椰树椰汁的总代理，后来炒房地产，结果都挂掉了。”
  “再往后，和田莆系同一时间弄院中院模式，争不过莆田人他就把目光落在眼科上。”
  “毕竟金眼科、银外科么。”
  “爱尔眼科好像市值几千亿了。”孟良人道。
  “嗯，爱尔在被清理出医院之后成立专科医院，但21世纪初，专科医院基本没什么患者，几乎倒闭。再往后呢，有注资，包括技术注资。”
  “谁？”陈勇对罗浩的隐隐藏藏很不满意。
  “呵呵，无所谓是谁。想挣钱的话，技术入股，然后上市，再拆分，再上市。这才是正路，临床上挣那点小钱还不爱惜羽毛，何必呢。”
  “挣钱，这么大的事儿！”陈勇很不理解。
  “害，到一定程度就是数字，想挣钱还不容易？主要是你能不能守得住。”罗浩笑道，“各城市都有自己的首富，前些年多少首富因为市里面要求如何如何，‘盲目’贷款、盖楼，包括史玉柱，不都沉了么。”
  “对市里面来讲，顶多是换个首富而已，衙门口的刀锋利的很呢。但对各人来讲呢？是吧。”
  “包括国外也一样，前几年有扎根阿美的华裔家族的掌门人被泥头车撞死的事儿。”
  罗浩信手拈来各色八卦。
  但说的主要内容还在于——挣钱没劲。
  孟良人听的心中百感交错，心情莫名。
  “从前有说法，真正的厉害，不是拿到一手好牌，也不是打得一手好牌，而是知道何时离开牌桌。”
  “不过那是从前，省城医大一院上一任院长是退休后被查的，你知道因为什么吧。”
  罗浩问道。
  陈勇摇头，孟良人观察了2秒，说道，“据说是退休后在南方和资本成立了一家私立医院，从这面挖人，差点没把医大一的根基给挖断喽。”
  “是呗，什么见了鬼的双轨制，当时说一套，事后再说一套。总之呢，少挣点钱无所谓，别留下太大的把柄，这叫授人以柄。
  想要不出事，就别上桌。”
  “今年挣3000万就收手。”
  罗浩最后来了一句。
  孟良人差点没把自己舌头给咬掉。
  啥？3000万？
  到哪去挣？
  “你还真准备在南方微创那挣这么多？”陈勇惊讶。
  “不知道啊，南方微创的4期临床手术费估计给不了多少，沈董事长就那么一说，聂总也是个打工仔，做不了主。要是挣钱，我更看好博科。”
  “但是呢，为了帮国内的微创企业一把，给南方微创做2000台手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
  陈勇和孟良人同时沉默。
  怎么有些事儿从罗浩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道呢？
  “走了，回去看眼患者，我听听你怎么和患者家属交代的。”罗浩起身。
  三人穿上衣服出门，上车再次回医院。
  来到iu，陈勇摘掉口罩走过去。
  “严中华家属，是吧。”罗浩和一个不到三十的女性患者家属说道。
  “是是是，医生。”患者家属已经几乎恢复常态。
  软成一根面条然后瘫下去，那只是应激状态，现在已经好了。
  “我再来看一眼。”陈勇笑着说道，“刚走的时候情况稳定，iu的医生跟你说什么了么？”
  “说了，交代了大量出血后出现di的可能，但我相信不会出问题，即便出问题，也能解决。”
  “嗯？！”陈勇怔了一下，自己都没患者家属这么大的信心。
  “我问了我同学，他们都不信主动脉夹层动脉瘤破裂竟然还能救回来。我也上网搜了一些资料，真是很幸运，遇见了您。”
  说着，患者家属给陈勇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陈勇好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