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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英布归降,刘邦弃砀

  (PS:四千字,二合一,今日一更)
  巨鹿泽,又名大陆泽,为天下九泽之一,与洞庭湖、鄱阳湖并称。
  相传是奇门遁甲中所说的北方壬癸之水中的北方壬水。
  隆冬未至,可这些天气温愈发凌冽,湖面已有薄冰,再不见往日渔船与岸边垂纶稚子。
  冬风卷过,泽畔芦苇弯腰,不经意间露出一些若隐若现的赭色。
  苍鹰扑兔,落在冰面。
  它昂首阔步,锐利鹰目警惕地朝四周打量,却总觉得好似有一双双贪婪饥渴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这里不安全。
  它抓着灰兔,展翅高飞,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远处的云端。
  “冻死老子了,那群叛逆何时方能入瓮?腿脚也忒慢……呜呜呜……”
  芦苇荡中响起一声微不可察的嘀咕,但随即又被人捂住嘴巴给摁住了。
  “噤声!”
  ……
  类似的事,还发生在各个易于埋伏的区域。
  山坳中,背风坡,一名名秦军枕戈待旦。
  直道两侧密林里,阳光透过茂密的林荫撒下,折射出一道道泛着冷意的寒芒。
  远处的山坡背面,兵戈林立,旌旗招展,一架架战车蓄势待发,驭手双目灼热,死死盯着前方。
  ……
  直道上,一队绵延数里的兵卒正在行军。
  他们几乎没有旌旗、大纛,寥寥数杆也皆跟随中军行动,方便将领指挥。
  从甲胄样式与大纛的字,可以明显看出这些兵卒分作四个阵营。
  负责先锋开路的是陈馀张耳率领的赵国残兵,而负责断后的则是楚军,齐、燕两军走在中间。
  “过了巨鹿泽,就是恒山郡,有了坚城,方才有依靠。”
  战车上,张耳裹着厚厚地貂裘,远眺北方,却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湖水。
  “现在当务之急是另立新王,再借机征召昔日赵国老臣入朝……”
  陈馀只觉得心累。
  自巨鹿兵败后,两人的关系好似回到了从前。只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过是大敌当前的妥协罢了。
  因此他一开口,也是正事,再不叙私情。
  “……跟随赵歇的那批赵国老臣,皆无下落,应是尽数被秦军擒获。”
  “如今不过两郡之地,要如此多朝臣作甚?”
  张耳淡淡道:“反倒是军务...若是章邯来攻,尚需一位能独挑大梁的将军来抵御秦军。”
  这不就是拐弯抹角来说陈馀军略不行吗?
  陈馀嘴巴开阖,却半晌没吐出一个字。
  没办法,他确实差章邯远矣。
  “我保举一人,或可为将,抵御秦军。”
  正在此时,张耳回过头,目光灼灼地盯住他。
  陈馀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趁势分兵权。
  他心中大怒,想着:‘我尚且念旧,不曾夺你这相国治国理政之权,你这老儿反倒如此心狠手辣!’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开口问道:“且说来听听!”
  “当年老夫以赵王歇之名,本想征召的人是李牧之孙——李左车,谁曾想他在替父守孝,于是便只能退求其次……”
  张耳继续说道:“而今李老将军兵败巨鹿,身死报国,如此国仇家恨,应当能激李左车前来领军。”
  李左车是赵武安君李牧之孙。
  听说仅仅凭借李牧留下的兵书,就将其祖的兵法韬略尽学了个十成,于赵地声名鹊起。
  陈馀自然早有耳闻。
  正因如此,他脸上平静的假面才愈发绷不住。
  他来了,那我去哪?!
  谁都有野心,将一国之兵是何等威赫?
  哪会轻易允许旁人来分权?
  “李牧之孙……”
  还没等他想出推脱委蛇之言,前方便生了乱子,军卒发生鼓噪与恐慌。
  “何事?前方因何而喧哗?”
  他心中一喜,正想着以此为借口糊弄过去,却听见有人高呼一声:“山坡上里有秦军!”
  秦军?!
  这里怎么会有秦军?
  陈馀与张耳彼此对视一眼,心中皆是惊恐与慌乱:“哪来的……”
  “本将王离,奉上将军之命,在此等候多时矣!”
  两侧山坡,马蹄声隆隆作响,一支彪军从山坡上直冲而下,王离亲自披坚执锐,站在马车上充当先锋。
  他振臂一呼,身后秦军皆是一同高呼,声震寰野,冲散九天云霄。
  一个個秦军眼睛都赤红,好似吃人的凶兽,咆哮嘶吼着冲下。
  也不怪他们。
  任谁见到害自己在冰天雪地里喝了半天西北风的罪魁祸首,都恨不得杀了他!!!
  “王离!!!”
  听这意思,似乎是秦将章邯早已料到诸国联军会从这里北上撤军。
  这怎么可能?
  可若非如此,又如何解释这支秦军为何会突然出现?
  张耳与陈馀心中皆升起一抹寒意,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惧怕。
  与这样的人争锋,吾等真的能赢吗?
  “敌袭,应敌!
  长戈手两侧回护,阻拦战车。
  弓弩手立刻放箭,延缓他们的步伐!
  辅军将重车推至中军……”
  陈馀还是有几分果决,短暂的惊骇过后,强行令自己镇定,有条不紊地发号施令。
  若不是张耳离得近,就险些忽视了他轻微震颤的唇瓣。
  虽然军令下达已经足够迅速,但远远比不上突然袭击的秦军战车从山坡上冲下的速度。
  那一架架战车就像移动堡垒,狠狠地撞在长蛇形的军阵侧方,直接将首尾拦腰斩断。
  而王离则在秦锐士的护持下,挥舞着长戈朝中军杀去。
  他也要学学项羽,斩将刈旗!
  ……
  同样的事,不仅仅发生在这一个地方。
  战场上声嘶力竭的怒吼与兵戈碰撞的金铁交击之声直冲云霄、声传数里,不出意外地引起了后续齐燕两军的注意。
  “戒备!全军戒备!”
  没等两军反应过来,便有一支秦军雄赳赳气昂昂地从芦苇荡中冲出,杀了燕齐两军一个措手不及。
  ……
  唯一出的差错,在最后楚军身上。
  哪怕前方有三国军队走过,可范增还是警惕地派出了斥候。
  殊不知正是一缕警惕心,救了上万江东子弟。
  两侧密林中的伏兵被斥候发现,迫不得已只能提前进攻,反倒被项羽掌握了主动权,死伤数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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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将军,前方有军报呈上。”
  近卫撩开帐篷帘子,将一卷竹简递上。
  恰好此时,英布换好干爽的衣裳,从帐外走进,一时间僵在原地,不知是进是退。
  “来,英布将军看看吧!”
  章邯没有接竹简,反而直接让军卒将东西递给英布。
  英布脸上露出一抹尴尬:“将军,这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看就是了,本将允许你看。”
  章邯自然知道这封军报是从王离所部传来,至于其中的内容也在模拟器中看过一遍。
  此时让英布看,不过是为了震慑,警告他别动其他心思。
  英布迟疑地接过竹简,又瞥了章邯一眼,见上首处那威严男子依旧风轻云淡的点头,于是只得将竹简打开。
  “上将军亲启:
  卑将王离奉命于巨鹿泽扼守咽喉要冲,防备叛军北逃,静候三日,终见叛军踪迹。
  趁叛逆行军疲惫之机,卑将留五千兵马坚守营寨,余等皆倾巢而出,给予叛逆沉重一击,其措手不及,燕赵齐之余孽尽数大溃。唯楚将项羽整军有方,阵容威严,徐徐而退。
  此战斩首六万余,俘获战俘两万,吾军伤亡万余,可谓之大胜。
  上将军之谋何等深远,卑将……”
  再往后就是王离在兴奋之余写下的一些赞赏之言,不足一提。
  不过英布却不这么认为。
  他呆呆的看着手中竹简,原本熟悉的字,此刻却好似上古文字,拗口难懂。
  “如何?”
  章邯笑着看了他一眼,只是眼神中的意味很明确。
  英布缓过神来,咽口唾沫,斟酌许久后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将军,您是如何知晓联军...叛逆的行军途径?请恕败将直言,这些日子似乎没见着秦军斥候往北探查。”
  前些日子,巨鹿城外那一战也是如此。
  一支秦国援军不知如何判断的时机,正巧就截住了燕赵齐三国联军。
  范增猜测那是章邯的谋算水平高超、深谋远虑,当时大家都信了。
  可现在看来,这岂是一句深谋远虑能解释的?
  将领要进行判断,最起码的需求也是情报,可秦军的情报……
  英布似乎想到了什么,畏惧地看了章邯一眼。
  传闻始皇帝为监察六国,立有情报机构,名曰:黑冰台。
  莫不是章邯掌控着黑冰台?
  就算不是黑冰台,除了斥候之外,他也必定还有独属于自己的情报来源。
  否则无法解释。
  章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只要有所畏惧就行,不然自己还真不敢用他。
  “天机不可泄露。
  听闻将军曾经娶番县令吴芮的女儿?如今将军若愿归降朝廷,本将可派人秘密前往楚地,把将军的妻儿老小尽数接来。”
  敲打过一番之后,该进入正题了。
  闻言,英布深吸一口气。
  高大的身子如推金倒玉般趴伏在地:
  “败军之将,能得将军看中已是天大幸事,又有何不愿降?只盼将军能不在意布败将之身、黥字之面。”
  章邯上前,扶着他的肩膀将他拉起:“帐外十余万儿郎尽皆是刑徒出身,昔年于骊山服役。
  本将把他们带出骊山,许以军功民籍,而今各个俱是白身,各个皆有军功。”
  章邯直接摆出事实,表示绝对不会歧视任何人,算是给英布吃了颗定心丸。
  “吾听闻将军是皋陶后裔?”
  英布点点头,面色有些羞愧:“布,辱没祖先英明,愧疚难当。”
  实在想不到当年法祖的后裔,而今却因触发律法,而被实行黥面之刑。
  但这确实误解章邯的意思了。
  他给了英布警告,又怎么会继续压迫英布的自尊呢?
  他笑着摆了摆手:“听闻在将军幼时,曾遇相师看相,言:‘当在受刑之后称王。’
  而今看来称王或许不可能,但依据大秦的军功制度与将军本身的能力,封候拜将还是绰绰有余。”
  英布今天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了。
  见章邯连他幼时之事都摸得一清二楚,心中愈发肯定他手中一定掌握着一个能力不俗的情报机构。
  “上将军...谬赞了。”
  “而今你寸功未立,本将也不好安排你的职位,就暂且为本将亲军校尉。
  将军,可有异议?”
  看似是商量,但英布没得选,因为章邯需要他的武力,有大用。
  “一切都听上将军的。”
  英布低下了头,但心中也松了口气。
  “将军先熟悉一下军中,三日后,本将带你回京叙功。”
  “唯!”
  …………
  砀郡,昌邑城外。
  刘邦尝试了最后一次攻城,终究以失败告终。
  他站在高处山坡,眺望昌邑城。
  往日皆是嘻笑无赖状的他,此刻目光中透着一股阴沉与狠厉。
  这次攻城不仅损失了数百位军卒,更是让一直作为先登锋矢的樊哙身中数箭,伤情严重。
  “樊哙太着急了。”
  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在他身后站定,开口是熟悉的嗓音。
  刘邦没有回头,他知道是谁。
  “参,你说我真的做错了吗?”
  前几日在军营中,他安抚众将情绪,稳定军心。
  一切所作所为,不就是为了再尝试一次攻城吗?
  可现在损兵折将,好兄弟樊哙直接在床上躺着,说不准就得进棺材里继续躺了。
  “沛公,不是您的错。
  城池坚固,士卒战死是常有的事。
  至于樊哙...
  樊哙太过心急,只着一件甲,便敢不避锋矢……”
  曹参很冷静,逐一为刘邦分析失败的原因。
  总之,错不在您沛公。
  刘邦眼中阴沉并没有好转。
  可脸上却露出几分笑意,很给曹参面子:“参,你说得对,错不在我!
  走,看看樊哙去,这家伙要是真没了,我会帮他奉养老母,也会帮忙照顾他妻儿。”
  曹参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沛公,您想照顾樊吕氏,也得看看嫂子答不答应。”
  “哈哈哈,管她答不答应作甚?”
  两人丝毫没有主臣之间的间隔,反而勾肩搭背,大笑着山下军营走去。
  听说当日躺在床上的樊哙在听见沛公说‘汝妻子,吾养之’的时候,当场把伤气好了,下床追着沛公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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